第0135章 燕子磯(第2/2頁)

秦林搖頭苦笑:“以諸位的說法,朝廷的官兒都該讓道學先生來做。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乃至按察司可以通通取消,因為按幾位老兄的說法,州縣主官都是正心誠意地道德君子辦的案自然不會出什麽問題,既然沒有冤案,何必設這許多衙門來復查?太嶽相公也不必頒行什麽《考成法》,更不需要搞什麽京察、外計,一律改成考試官兒們地道德文章就行了,清量田畝也可暫緩,大家都是正心誠意的君子,何來隱瞞之事?”

王士騏本來還要駁斥,忽然心頭一動:首輔張居正不用清官而用能吏,天下皆知,秦林這番話倒和他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父親王世貞是觸怒了張居正被罷的官,又因為寫諛詞奉承張居正而起復為應天府尹,王士騏害怕亂說什麽被別人添油加醋的亂傳,變成自己反對張居正的用人之法,那可就不妙了。

所以他趕緊閉上嘴,一言不發。

劉戡之卻勃然大怒,顧不得才子體面嘴裏連聲亂罵,秦林說到取消都察院、按察司,他說放屁,秦林說張居正何必頒行考成法、進行清量田畝,他也說放屁,倒好像罵張居正放屁似的。

“劉兄為何口出汙言穢語?自詡才子,風度尚不如秦兄……你口中的一介武夫,哼哼,如此才子……”

眾人一驚,轉身看去,說話的是張懋修,而張敬修正拉著弟弟的衣袖,笑容有點兒尷尬。

原來張敬修、張懋修兩弟兄也騎著快馬來了……不像後世的滿清官員喜歡乘轎子,明代認為轎子是用轎夫代替牛馬,“以人為畜”違背天道,洪武、永樂年間只有受特賜的功勛老臣才可乘用,後期雖然文官多用轎,但武功勛貴、年輕公子仍然乘馬。

他倆走過來就聽見劉戡之亂罵秦林,又像指桑罵槐罵著張居正似的,而劉戡之的父親劉一儒和張居正政見不合,張居正對結兒女親家的事情隱晦的提了下,劉家也故意裝出副清高的樣子,沒有積極回應……

想到這些,張懋修便疑心劉戡之話有所指,站出來氣憤憤的出言指斥,而較為穩重的張敬修想攔也沒攔住。

王士騏嚇了一跳,他老爹王世貞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年輕時還意氣昂揚,到老了越發小心謹慎,王士騏也深受影響,這時候害怕相府兩位公子誤會,趕緊把自己摘清:“劉兄的確過分了,江陵相國所考、秦兄所說的是‘能’,我們說讀聖人之學是‘德’,凡為官者總要等能兼備才好。”

顧憲成鄉試拿了解元,還想著考進士,不敢得罪兩位張公子;高攀龍向來唯大哥顧憲成馬首是瞻,這兩個也趕緊幫著王士騏,說劉戡之的不是。

秦林在一邊笑得嘴都快笑歪了,這風向還轉變得真快呀……

殊不知劉戡之是個美男子,又極有才名,還有個做刑部侍郎的爹,因此平常面子上溫文爾雅,骨子裏則極其驕傲自大,忽然被張懋修搶白一頓,朋友們也幫著別人說話,一時火氣上來就顧不得許多,睜著眼睛道:

“張兄,令尊的做法家父是不贊成的,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不過我還是要勸你一句,某些不學無術的奸佞小人,還是離遠點好!”

張懋修也不是善茬,站到秦林身邊:“秦兄是我請來的,你要不樂意,我們走就是!”

張敬修連忙勸弟弟不要意氣用事,賈子虛也點頭哈腰的幫著勸解,顧、王、高三公子則頗為驚訝地看著秦林,不明白這小小錦衣百戶怎麽和相府公子結交的,王士騏甚至討好地朝秦林拱拱手,巴望他不要計較之前的齷齪。

三公子把劉戡之推著走開,他兀自大聲道:“我才不娶什麽相府千金呢,也不知是不是生得和魏國公府的刁蠻小姐一個樣,我劉家清白家聲,當不起被別人說是攀附權貴!”

張懋修氣得牙齒直咬,若不是哥哥張敬修把他抓住,恐怕已沖上去打架了。

秦林卻壞壞地笑了起來,笑容非常的詭異……因為就在小山腳下,徐辛夷騎著照夜玉獅子,正惡狠狠地盯著劉戡之;而另一位國色天香的佳麗也同時從鸞轎中走出,秀眉微蹙地看了看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