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9章 三心二意(第2/2頁)

吏部尚書王國光老神在在的撫著頷下白須,笑盈盈地道:“三省兄,每日須得‘三省吾身’啊,凡是盡可與咱們老夥計商量,何必大動肝火呢?”

張學顏、王篆、梁夢龍、王之垣、潘季馴,當年江陵黨的重臣元老濟濟一堂,可惜少了潘晟和李幼滋,這兩位已經故去,沒能看到朋輩重列朝堂的一天。

當年雄姿英發的曾省吾,鬢邊也添白發,王國光則須發如霜,蹉跎了六七年啊……

不過看到眾位老友,曾省吾煩躁的心情總算平復下來,王國光說得對,如今江陵黨重回朝中,就算天塌地陷,也不能再把咱們趕走了,有什麽事情商量著辦,總能弄出個眉目!

就是舊黨清流掣肘……

還有那位陛下……

曾省吾對萬歷越來越不滿了,奉詔回京,本來準備大展拳腳的,可萬歷起復江陵黨並不是讓他們再來推行新政、整肅吏治、編練新軍,而是讓他們和舊黨清流來一場龍爭虎鬥,對付越來越甚囂塵上的耿定向、王用汲、余懋學一夥,幫他完成朝政的制衡,最後在國本之爭中取得勝利。

這讓滿心大幹一場的江陵黨大臣們極度不滿,仿佛回到了萬歷五年的那場丁憂奪情之爭,根本就是狗屁倒灶瞎胡鬧嘛。

如果萬歷有誠意大展拳腳推行新政,曾省吾倒不介意在國本之爭中幫他一把,畢竟江陵黨以實幹為主,不太講那些禮義綱常條條框框,朱常洛和朱常洵誰來做太子都沒關系。

可萬歷只想利用江陵黨來制衡舊黨清流,對他們滿心要推行的新政興趣缺缺,一直虛與委蛇,這就讓曾省吾們大為不滿了:陛下,您曾經侮辱過咱們的人格,還想藐視咱的智商?

這次朝鮮鬧得不可開交,曾省吾力主出兵抗日援朝,江陵黨眾大臣也極力聲援,可舊黨清流仍抓住國本之爭不放,一定要先定國本,再議外藩之事,萬歷生氣起來又退朝以示抗議,反而把滿腔熱忱的曾省吾晾了起來。

曾省吾正在生悶氣,諸位老友各自出言解勸,家裏的老仆在書房外面咳嗽兩聲。

“咳什麽,這裏都不是外人,有話只管說!”曾省吾沒好氣地喝道。

老仆持信進來,遞到曾省吾手中,又垂手退了出去。

“張小姐有信來!”曾省吾看到封套上娟秀不失大方的字跡,就眼前一亮。

張小姐早變成了秦夫人,但當年江陵相公的親朋故舊門生故吏,仍不改舊日稱呼。

……

刑部侍郎王用汲府邸,舊黨清流也在聚會。

和江陵黨的看法完全相反,無論王用汲還是余懋學,一致認為國本之爭才是關系禮義綱常的國家大事,日本侵略朝鮮,純屬纖芥之疾。

顧憲成更是揮舞著袍袖,斬釘截鐵地斷言:“什麽三都喪失、八道淪陷,朝鮮方面危言聳聽罷了,哼,這是江陵黨養寇自重!而且咱們好不容易才將奸佞逐出京師,陛下也有意將其留在南京以爵祿羈縻,如因朝鮮之事放奸佞還朝,豈不因小失大!”

眾人紛紛點頭稱是,國朝這麽多士大夫,偏偏就奸臣秦林有善於撫夷之名,朝鮮事情真的鬧大,多半還得派他出山。

好不容易把秦林從京師“踢了出去”,遠在南海萬裏之外,近來陛下的意思也露出苗頭了,這次他打贏佛郎機,就封侯爵,賜侯府於南京,江南膏腴之地,秦淮河煙花迷人,好叫他從此樂不思蜀,一輩子做個閑散侯爺罷。

如果因朝鮮之事把秦林急急召回,和江陵黨那夥老奸巨猾的家夥接上了頭,事情恐怕就沒這麽簡單了。

朝鮮離京師多近啊!

王用汲自信滿滿地道:“朝鮮之言多有虛詐,多半是當年的倭寇又來了,海盜而已,派一員偏將領數千兵,便可驅逐。”

清流袞袞諸公心領神會,只有把戰爭規模盡量縮小,才不至於打亂國本之爭的節奏,才不留給秦林插手其中的機會。

翌日,耿定向、王用汲、余懋學聯名奏請朝廷發遼東兵平倭寇,並保舉遼東副總兵祖承訓率部出征。

半月後遼東急報,祖承訓輕兵冒進,率騎兵突入平壤,與數萬倭寇力戰不敵,兩千多騎兵幾乎全軍覆沒,祖承訓僅以身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