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二章 東廠詔獄

在北京城東安門內,有一處青磚灰瓦的普通衙門,其貌不揚。裏面的布置與普通衙門稍有不同,正廳邊上的廟裏,不是供著城隍,而是武穆嶽飛的雕像。在西側的祠堂前還有一座‘百世流芳’的牌坊,加上嶽飛的雕像,讓不明底細的人,還以為到了什麽模範單位了呢。

但當你走進西側的祠堂裏,仔細端詳那供奉著的十幾個檀木牌位上的名字,便會發現這些‘先人’,都有個一模一樣的頭銜——‘欽差總督東廠官校辦事太監某某’,簡稱就是提督東廠太監!

不錯,這正是歷屆東廠廠主的牌位,全都供奉在這祠堂內享受蒸嘗,那這個衙門的真實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便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東輯事廠,簡稱東廠。

這地方可是老北京止小兒夜啼的良方,只要對不聽話的孩子喝一聲:‘再哭,讓番子把你抓去!’便能把孩子立刻嚇得沒了聲兒。許多北京人就是聽著這個衙門的恐怖故事長起來的,其實在很多年輕人的記憶裏。東廠番子的兇猛,只是個老人口中的傳說罷了。在他們看來,東廠只不過是錦衣衛的一個分舵,跟陸太保麾下鮮衣怒馬的錦衣衛比起來,那些後娘養的東廠番子,實在是不夠屌。

但是現在,東廠的現任督公陳洪,決意重振東輯事廠的威風,在他的號令下,懶散許久的番子們抖擻精神,迎接重見天日後的第一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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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時分,陳洪從宮裏出來,來到自己的小王國裏。他的弟弟陳湖,也帶著掌刑千戶、理刑百戶,並子醜寅卯十二顆掌班、領班、司房四十多人,在院子裏跪迎廠公大駕光臨。

陳洪端足了架勢,挺胸腆肚的穿過跪了一地的人群,才淡淡道:“都忙去吧……”又對胞弟道:“你跟著就行。”

陳湖聞言湊上來,笑逐顏開道:“哥……”

“嗯?”陳洪斜睥他一眼,從鼻子裏哼一聲道。

“哦,不,我該死。”陳洪輕輕抽自己一個嘴巴子,賠笑道:“那個廠公,您老今兒來有何貴幹?”雖然陳洪是東廠的頭頭,但他的根基卻在司禮監,在皇帝身邊。所以大多數時間,陳洪得在宮裏侍奉皇帝,這裏都是由他弟弟看著。

“看看那個人……”陳洪垂下眼皮道:“陛下又問了,嚴東樓也催得緊,你們問出什麽了嗎?”說著話,兄弟倆到了後院,守備森嚴的大牢前,這就是東廠的詔獄。天子之令為詔,系囚之地為獄,所以詔獄便是關押皇帝下令逮捕的犯人的地方。原先只有錦衣衛詔獄,但後來東廠勢大,覺著每每有犯人還得解往錦衣衛,著實麻煩,便自己也建了個用著方便。

那錦衣衛詔獄,從外面看起來還算正常,除了守備森嚴點、圍墻高一點,與尋常監獄別無二致,但這東廠的詔獄不愧是太監的地盤,從裏到外透著骨子邪性勁兒。

這座大牢沒有安通道,只有唯一個入口,四周圍墻將近三丈高。用方正的青石壘成,底部最厚處竟有一丈,上面機關密布,觸者即死。從大門進去,要連續通過三道閘關,每一道中都藏著數千斤、乃至上萬斤的斷龍石,一旦有事,馬上落下,闖入者就只有拆墻了。

‘什麽叫固若金湯?這就是鋼澆鐵鑄的!’所以即使現在東廠番子的水準下滑的厲害,陳洪也不擔心有人會打裏面犯人的主意。

穿過三道閘門,進去黑黢黢、陰森森,散發著濃濃腐臭味、淡淡血腥味的牢房,陳洪趕緊用絲帕捂住鼻子,這種鬼地方,每來一次回去好幾天都吃不下飯,所以不是萬不得已,他是不會進來的。便硬著頭皮,讓陳湖打著燈籠在前面帶路。

這詔獄分上下兩層,上層住的是使了錢的犯人,好歹能透風、且正午時有些許陽光射入,下層住的是沒給錢的犯人,整天整天的空氣不流通,見不到陽光,裏面的環境極其惡劣,關在裏面的犯人,有些只是犯了小罪,只因沒能行賄獄卒,便被關在下層,一茬茬死去。反倒是那些窮兇極惡之徒,閻王不收,竟能在這惡劣的環境中存活下來,久而久之,這裏變成了活生生的人間地獄。

只聽陳湖小聲提醒道:“這裏的犯人心性古怪,您老要留心腳下。”說著讓四個膀大腰圓的獄卒,將陳洪緊緊圍在中間,護著他走到地牢盡頭。

陳湖將燈籠掛在燈台上,伸手摸索了一會兒,摸到一個鐵環,將其按某種順序左右轉了轉,便聽到‘卡拉卡拉……’的聲音,只見面前的磚墻緩緩向兩邊打開,露出一條漆黑的甬道來,這裏是密牢,用來關押審訊欽犯、要犯和死刑重犯,被戲稱為‘第十九層地獄’。

陳湖取下燈籠,往甬道裏一照,只見一座粗鐵澆築的柵欄門橫在眼前,門後站著兩個持刀的獄卒,嘶聲對外面人道:“驗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