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零四章 賞罰(第3/3頁)

這真是莫大的侮辱,劉燾霎時漲紅了臉,黃光升也抗聲答道:“嚴世蕃惡貫滿盈,一死尚不足蔽罪,奈何令他再活?”

徐階點頭道:“照此說來,是非致死小嚴不可,奈何你們東拉西扯,搞出這麽多罪名來?”

“這樣不好嗎?”兩人奇道:“罪名多,說明他做的壞事多,十惡不赦嘛。”

“唉……”徐階緩緩搖頭道:“諸君弄錯了,你們這樣做,不僅定不了嚴世蕃的罪,還會讓皇上為難,甚至放他一馬也非不可能。”

“為何?”兩人不解道:“請閣老明示。”

“嗯。”徐階頷首道:“我給你們說說,你們所列的罪名,總結起來,可以說是‘貪汙納賄、挪用公款,賣官鬻爵、栓塞言路、謀害忠良、行謀逆事……’我用這二十四個字總結,還有什麽遺漏嗎?”

“沒有了。”兩人搖頭道。

“唉,這些罪名固然要命。”徐階嘆口氣道:“但事事牽扯到皇上……比方說他們賣官鬻爵,可委任狀上都是玉璽朱批;比方說他們謀害忠良,可定罪勾決的也都是皇上;再比方說挪用國庫,可宮中也沒少用了那些錢;至於行謀逆事,皇上更不能認了……”要是認了這一條,不顧大臣勸阻、執意南下的嘉靖帝,將會立刻與隋煬帝為伍,成為亡國昏君的代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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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階輕聲問道:“今上乃英察之主,豈肯自承不是?如果照你們申奏,一入禦覽,皇上必會懷疑,是法司諸公明審嚴氏一案,陰謀歸罪皇上!”見兩人面露驚恐沉重之色,他又自問自答道:“皇上必定震怒,反倒不殺嚴世蕃了。而言事諸人,恐皆不免,到時候真叫個黑白顛倒,二位悔之晚矣……”

兩人聞言驚出一身冷汗,連忙問道:“閣老高見,如暮鼓晨鐘,令晚輩警醒,不知該如何修改?!”他們已經徹底服氣了,知道以自己的智力水平,還玩不了這麽危險的遊戲,只盼著徐階能出個主意,定個罪名,他們照著去辦。

“呵呵,其實說起來也很簡單。”徐階微笑道:“只要讓罪名沾不上皇上,那嚴世蕃就逃不掉了。”

“如何……”黃光升追問道:“做到呢?”

“江西遠隔千裏,嚴世蕃在老家做的事兒,當然跟皇上沒關系了。”徐階指點迷津道:“第一個參奏嚴世蕃的,是南京禦史林潤,他奏疏便足以致命。”說著從桌上拿起一份奏章,竟正是林禦史的那封彈劾疏!

在兩人驚詫的目光中,徐階還是不動聲色道:“請二位過目,未知可合用否?”

兩人按住心中的驚異,仔細閱起那奏疏。只見林潤彈劾嚴世蕃罪狀有三,一是‘占官產倉場,吞宗藩府第,奪平民房舍,又改厘祝之宮以為家祠,鑿穿城之池以象西海,直欄橫檻,峻宇雕墻,巍然朝堂之規模也……’簡單來說,就是強占他人土地,興建制比皇宮的府第。

第二是‘招四方之亡命,為護衛之壯丁,森然分封之儀度也。總天下之貨寶,盡入其家,雖豪仆嚴年,謀客彭孔,家資亦稱億萬,民窮盜起,職此之由,而曰朝廷無如我富。粉黛之女,列屋駢居,衣皆龍鳳之文,飾盡珠玉之寶,張象床,圍金幄,朝歌夜弦,宣淫無度,而曰朝廷無如我樂。’簡單來說,就是貪汙招搖、奢侈無度。

第三是‘畜養廝徒,招納叛卒,旦則伐鼓而聚,暮則鳴金而解,明稱官舍,出沒江廣,劫掠士民,其家人陰養刺客,昏夜殺人,奪人子女,劫人金錢,半歲之間,事發者二十有七。而且包藏禍心,陰結典楧,在朝則為寧賢,居鄉則為宸濠,以一人之身,而總群奸之惡,雖赤其族,猶有余辜。’這個最狠,是說嚴世蕃蓄養死士,勾結藩王,圖謀不軌……而且妙就妙在,將一個既成事實,倒退回預謀實施,一下子皇帝變成了英察之主,哪還用再為難!

三人便就著林潤的原疏,還是那三條罪名,但添枝加葉的潤色一番——一個是,加上了嚴世蕃與倭寇交通,圖謀叛國;二是說世蕃聽方士者言,以南昌倉地有王氣,取以治第,規模不亞王闕;三是把勾結伊王典楧的事情挑明,說他們陰伺非常,多聚亡命,北通胡虜,南結倭寇,互約響應等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