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你李肆能否跨過那道門檻(第2/3頁)

聽得李肆似乎將自己代入到了三藩角色,孔尚任瞪眼吹胡子,一臉怒意,讓李肆有些奇怪。漫天開價,坐地還錢嘛,至少自己表露了可以談的意思,這老頭也是懂官面運作之人,又有什麽好氣的?

卻不想孔尚任沉吟片刻,眼中閃出決然,像是下了大決心地開口道:“老兒此來,確是為北面傳話,可也懷著一顆扶正華夏之心。既然李天王無心於此,老兒再無多話!”

他起身拱手,一臉憾恨:“老兒以為李天王真是心懷華夏之人,沒想到,竟欲效三藩而行。北面傳李天王一心攬利,這英華一國也只為銅臭而立,原本還不相信,現在看來,竟是真的!”

誒……

李肆怔住,跟預想出了點偏差呢。揮手止住孔尚任,讓他仔細說清來意,老頭氣呼呼說了個透,李肆這才恍然。

孔尚任的來意,表裏如一,他是真來投英華的。康熙給了他這個機會,甚至還不阻他帶上直系家眷,他也樂得弄假成真,就此逃離北面那個讓人窒息的世界。

他雖是孔聖之後,可非衍聖公一系,對自己身份所載不是特別看重。而且他本人受教於明清變際之士人,與前明遺士相交頗深,華夷之辯深藏於心。雖在滿清出仕,卻醉心曲詞文字,所作《桃花扇》天下傳唱,其中頗有犯忌之處。他遭罷官,正與此有關,更加深了他對滿清之治的認識。

若是滿清統掌華夏,再無歸處,他也就“且把夷朝作華朝”了,可英華驟起,將滿清天下捅出一個大窟窿,甚至不到兩年,幾乎就踞整個南方而立,也讓他心中有所觸動。

只是如此,還不足以讓他直接投英華,可康熙竟然直接找上他,要他一面作使者,一面作間,他何樂而不為?

孔尚任確實真心勸和。但聽得李肆竟然是想效仿吳三桂之流,頓時就惱上了。

李肆勸解道:“我李肆當然是要復華夏的,可征程漫漫,總得一步步行去,不可能一蹴而就嘛。”

孔尚任臉色稍緩,自揭了底細,話也就說得更開了:“天王欲如何回康熙?”

李肆反問:“以岸堂先生所見呢?”

孔尚任老臉浮起激昂光暈,幾乎是呼喝出聲:“承華夏正朔,繼前人偉業,驅逐韃虜,恢復中華!”

咳咳……

李肆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這家夥藏得深,竟是一個老憤青。

接著孔尚任的話將李肆驚住,就聽他道:“前明遺澤未滅,人心猶存,天王就該訪得明室後裔,奉其為帝,以攬天下人心,一力北伐,反清復明!”

他說到“反清復明”四字時,還摘下了自己的瓜皮帽,光禿禿的腦瓢,辮子已經剃掉了。

置政廳裏回蕩著老頭中氣十足的話音,好半天都沒消散,李肆原本很是隨意的臉色漸漸凝重,二郎腿也放了下來,就認真盯住了孔尚任,想從他臉上看到其他什麽東西。

沒有其他東西,就是一股純粹之氣,這是孔尚任十足的心聲,再真實不過。

李肆眯住了眼睛,心說康熙老兒,怕是知道你孔尚任的心聲吧,所以才派了你來。說起來,康熙選中你,就跟自己送茹喜到胤禛身邊一樣,都是不懼其本心,甚至就是要用這本心。

此時他暗自後悔,本可以輕飄飄一句話,就讓這個人在半路上以各種意外蒸發掉,現在可好,收下的是這麽一個木馬。

“老先生且安頓下來吧,你在新會之言,天王府終究是得批駁的,至於後事,康熙囑你聯絡之人是誰,我直接回他話。這段時間,就多看看,少說話,如何?”

此時自然不可能再動手,甚至都不能將孔尚任軟禁了,李肆只好放出拖字訣,希望能消減孔尚任對國中輿論的影響。

孔尚任可想不到自己一番反動言論,讓李肆這個大反賊居然對他動了殺心,而李肆這番交代,也更不會當作警告之語,就以為是尋常交待。對李肆沒有正面回應他的提議覺得有些不滿,郁郁地應下。

“原以為這道門檻很容易就能消解,可孔尚任一來,這個門檻頓時拔高,你也不得不認真面對了。”

黃埔書院,段宏時、薛雪和李肆在涼亭相會,密議此事,段宏時是一臉淡然,顯然早有所料。

段宏時接著道:“天主道將陰雲拂去,人心大活,可逐一之性未消,儒教士子,自然還想再舉大旗。”

薛雪跟隨段宏時學了這麽久,已是很有心得,他對當前態勢另有總結:“人心懷古,往日棄掉的,現在才覺得好,卻又不珍惜現在的,總之還是為著他們的利。”

李肆冷笑:“不少官員上書,特別是屈明洪屈承朔父子說得更清楚,勸我先奉明室,再禪讓得帝,內裏到底懷著什麽心思,還真是讓人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