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四章 新世之下大團圓(第2/3頁)

一般人對這幕場景只覺振奮激昂,可來自國史館、弘文館以及學院儒學、天廟聖宗等處的英儒們卻垂淚不止,甚至還有不少人哽咽出聲,若不是弄出大聲響就有不敬之罪,恐怕現場已是哭得山搖地動。

這些儒生當然不是為大清覆滅而哀,而是因這幕場景思及百年前大明覆滅時的情景,那時是十二旒冕冠(也就是珠簾冠)向冬帽朝冠叩首請降,由此華夏剃發易服,道統淪喪。而百年後的如今,時勢逆轉,輪到冬帽朝冠向十二旒冕冠叩首請降,求請去國易服入華夏了,他們怎能不涕零滿懷。

儒生們在哽咽,文武臣僚們也是滿眼酸熱,大英開國二十四年,到今日,終於競了全功,自此英華天朝,名正言順,威加八方,四海升平。

在聖道皇帝左右,還有一圈戴著冕冠,穿著玄色袞服的人,他們分立左右,如眾星拱月,將聖道簇擁於其中。

這些人也是皇帝,大韓皇帝李昑,大越皇帝阮福澍、暹羅皇帝李摩訶,緬甸皇帝李雍,蘭納皇帝李贊,瀾滄皇帝李遙誠、萬象皇帝李南敬。

在國人心中,聖道皇帝雖是千古一帝,英明神武,卻還有不少怪癖,其中一項就是立皇帝。早年還只是給滿清立皇帝,後來許個朝鮮一個皇帝,才有了大韓。再後來更一發不可收拾,幹脆搞起了批發,把所有邦交國的國王都扶成皇帝。

原本國人還覺得聖道是不把皇帝當回事,今日一見,卻生起另一種感覺,你看,全是皇帝,可聖道卻不一樣,他是被其他皇帝拱立著的皇帝,正所謂“皇帝中的皇帝”,這才威風嘛。

如果李肆知道國人心中的想法,怕會無比糾結,他本意是推著亞洲各國步入近代國家聯盟體系,將舊世朝貢藩屬關系丟開,可不是想借此事來秀優越感的。

他是不想,但英華正處新舊世交替時代,而亞洲各國邦交關系也同樣如此。即便都是皇帝,其他國家的“皇帝”因為沒有帝王傳統,不可能穿著昔日國王服飾稱皇帝,畢竟“皇帝”這個名詞,這個概念,都是華夏的。因此他們只好在帝王傳承上入華夏,皇帝服飾也學著英華辦。

可他們堅決不願在服飾上與聖道平起平坐,先不說這皇帝名位是聖道給的,他們的國家都是緊緊依附英華才立起來的,大韓如此、大越如此,暹羅、緬甸等國都是如此,蘭納這種小國更是英華新造出來的。不少皇帝的李姓漢名,都還是聖道賜的。

仔細看的話,這些皇帝的冕冠是十旒而非十二旒,袞服也是華夏九章外加帶有各國特色的一章湊成十章。這種高於華夏古制中的諸侯九旒九章,低於皇帝十二旒十二章,另立了個不倫不類的十旒十章制,還真是英華所開新世的一道獨特風景線。有人稱呼這個過渡時代為春秋再起,就眼前這一幕看去,真是無比貼切。華夏與諸國並非上國與藩屬的關系,更近於春秋時盟主國與附從國的關系。

這些皇帝心緒復雜地看著嘉慶皇帝向聖道跪拜,滿滿敬畏之外,也含著如履薄冰的戰戰兢兢。英華未一統華夏之前,就已是擎天巨人,現在滿清覆滅,英華若是放眼於外,對他們這些新生“帝國”來說,到底是福還是禍呢?

是福是禍都躲不過,還是抱緊英華大腿,一心跟著聖道皇帝共謀“中洲共榮”來得實在。

這些皇帝們作如此想,皇帝之外,還有大批服色紛雜之人,心思就沒這麽單純了。

這些人裏有日本的公遵法親王,德川幕府八代將軍之子德川家治,蘇門答臘和爪哇各酋長國的酋長或王子,不列顛、法蘭西、葡萄牙、西班牙、荷蘭乃至波斯等國的使節。他們也有幸目睹英華完成一統大業,亞洲之東,華夏再起,整個地球的人類社會,從名義到實質,都已成為兩極世界。

英華一統,世界也為之改觀,這些人迫切地要跟英華進行充分溝通,希望開啟新世利益調和之局。日本要跟英華談蝦夷之事,蘇門答臘和爪哇諸酋長國要談附從英華,擺脫荷蘭控制之事,同時也談華夏天廟和伊斯蘭教的相處之道。西班牙和葡萄牙要談雙方合作開拓非洲,破開不列顛西半球殖民大局之事,不列顛卻要跟英華談雙方共謀奧斯曼土耳其之利,以及在中亞給俄羅斯開辟另一處戰場。法蘭西則要談在天竺以及東部非洲合作,將不列顛擠出印度洋的棋局。

英華崛起,全球兩極,世界像是多了一個維度,一下變得立體了。對歐羅巴列強來說,原本的利益爭奪,也多了英華這個位面作為折沖周旋的空間,同樣,他們也得面臨這個位面的侵蝕之力。

李肆之後,是整個世界在嘀咕,在忐忑,他將這些雜音丟在腦後,雍容地擡手示意嘉慶起身,平靜地道:“滿人自新,心向華夏,華夏當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