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三章 交鋒(五)

蘇錦當然知道秦飛話中有話,但此時此地這種情況實難避免,即便是錢黃兩人將昨夜所說之話全部推翻,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錢狗剩,是你的名字麽?”蘇錦指著錢狗剩問道。

錢狗剩梗著脖子道:“怎麽著?這名字不好麽?”

蘇錦呵呵笑道:“很好啊,沒說不好,這名字好養活。”圍觀之人哄堂大笑,暗道:都這個時候了這位蘇小官人還在開玩笑,若不是胸有成竹,那便是個不知道形勢危急的二愣子了。

“家住東城外十裏坡錢家莊是麽?”

“是啊,老家在那兒,不過我已經在城裏住了四年了。”

“這麽說倒是城市人了,哈哈,恭喜恭喜。”

“廢話恁般多,要問快問。”

“家中父母俱在?”

“早死光了,我十歲他們就全死了,這跟此事有什麽關系麽?再問這樣無關的話題,爺可不願搭理你。”

“當然有關系,你只需回答我問題便是,你若不答,我便當你是默認。”

眾人翻翻白眼,哪有這樣自作主張的,但此話一出口,便堵死了錢狗剩回避不答的後路,只要你不回答,我便當你是默認,這一手夠損的。

“快問快問,綁著老子一夜了,手腳都麻了,這會子又來閑扯淡,我告訴你,一旦老子脫困,你便吃不了兜著走。”錢狗剩有些肆無忌憚起來,嘴上也帶上了臟字。

蘇錦揮起手掌‘啪啪’照著他的嘴巴上便是兩個鍋貼,打得他頭暈眼花;周圍一片驚呼之聲,全沒想到蘇錦竟敢在此公然打人。

唐介怒道:“大膽,當著本官和王爺的面竟敢如此無禮,你是沒把我們放在眼裏是麽?”

蘇錦微笑的眼睛裏露出寒光,靜靜的道:“若此人在你唐大人面前自稱老子,唐大人你還會和他笑臉以對麽?”

唐介頓時語塞,錢狗剩嘴巴不幹凈,這兩個鍋貼挨了確實是活該,當下喝道:“那錢狗剩,好好說話,再說出汙言穢語,本官絕不輕饒。”

錢狗剩風騷過頭,全然忘記了自己還是階下之囚,這便開始口無遮攔起來,蘇錦的兩個嘴巴子讓他清醒了過來,呸呸吐出口中血水,心中將蘇錦祖宗八代罵了個遍。

“你父母十歲便離世了,你是如何長大的呢?”蘇錦和顏悅色的問道,仿佛在和老朋友拉著家常,剛才的兩巴掌仿佛跟他半文錢關系都沒有。

“我……我東家一口西家一口,總能活命,你他……的管得著麽?”錢狗剩反應很快,‘他娘的’的三個字硬生生被他吞掉一個字,因為他看到蘇錦纖細修長的手掌似乎動了動。

“百家飯養人,要說你的那些鄉親們還真不錯,不但供你吃穿,還供你讀書,而且居然還能讓你進了應天書院,這可真是應了那‘貧寒知奮發’的道理了,佩服佩服。”蘇錦拱手道。

眾人都明白了,蘇錦繞來繞去便是想告訴大家這件事是多麽的荒謬,一個父母雙亡的赤貧之子,能活著已經是奇跡,更逞論還能讀的起書,進而還能得到應天提學的推薦進入應天書院,這簡直就是一個神話,其中的不可信因素實在太多。

錢狗剩可不傻,雖三言兩句便進了蘇錦的圈套,他也極其郁悶,但他很快便脫身出來,道:“私塾時我是趴在窗外偷學的,書本我也偷了幾本,平日裏替人放羊喂牛,我都是勤加苦讀,怎麽就不能比他人學的好了?應天府提學官管大人見我聰明伶俐,學問又好,這才讓我進的應天書院,書院吃喝又不花錢,怎地我便不能進去讀書?”

蘇錦鼓掌笑道:“你這麽一編……不不……你這麽一說本公子倒對你佩服的五體投地了,原來古代那些勵志讀書之人的故事我都還以為是假的,什麽頭懸梁錐刺股什麽的我一直以為是瞎編亂造,沒想到眼前就有個活生生的例子啊;不用說,那位提學管大人定然已經不在任上了是不是?”

“你怎知道?”錢狗剩傻乎乎的問了句。

“這還用問麽?他若在任上,豈不是一語道破你的謊話,只有他不在任上,也不知在何處為官,這才能無人對質反駁嘛,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呢?”

錢狗剩怒道:“你這是什麽話,我說了你不信,你便拿出證據來反駁,這算什麽。”

秦飛也陰陽怪氣的道:“蘇錦,就算是問不出來破綻,也不用如此沒風度的胡攪蠻纏吧,怎麽說你也是個讀書人呢。”

蘇錦呵呵笑道:“說的對,我沒有證據能反駁他的話,權當你說的實情;黃二狗,不用說你也是十歲死了爹娘,自學成才的了?”

黃二狗昨晚被埋在臭哄哄的花肥堆中半夜,早已經對蘇錦恨之入骨,此刻拿眼剜著蘇錦道:“偏不是,老……我父母健在,家境寬裕,自小進學堂讀書,提學大人舉薦我進的書院,怎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