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五章 末日

早朝散去,呂夷簡等人心情大暢,有說有笑的相偕離去。

杜衍跟在呂夷簡身邊黑胖的臉蛋上像是開了一朵花兒,笑嘻嘻的道:“今日多虧相爺機敏,在議功之時提出蘇錦無功名科舉之弊,這才讓蘇錦吃了個大憋;晏殊老兒那個尷尬樣子看著教人真開心;相爺,去我府上吃兩杯酒如何?我府上新得了兩壇西域佳釀,據說火辣勁道十足,呂相不是喜歡夠勁夠辣的好酒麽?”

呂夷簡撚須笑道:“杜樞密,用得著這麽高興麽?本來今日是要糾察那蘇錦的數樁大罪的,只可惜這小子伶牙俐齒,皇上又有維護之意,到讓他給逃脫了。”

杜衍低聲道:“算他運氣,不過今日也算是抹殺了蘇錦的大部分功勞,我聽人說,晏殊老兒前幾日便在皇上耳邊吹風,要將蘇錦安插進三司衙門,讓他當三司度支使;今日若非呂相指出蘇錦最大弱點來,要是讓他真的當上了度支使,那豈不是要騎到咱們頭上撒尿了。”

呂夷簡白了杜衍一眼道:“杜樞密,老夫幫你可不是要你和晏三司勢不兩立,老夫和晏殊也沒仇怨,不過是當年他指使別人參奏我結黨徇私重用私人而已;你和他為了爭搶老夫這個位子已經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之事,但是老夫告誡你一點,用智不用力才是上策,可切莫玩些刁鉆的手段,一旦為皇上所知,你是絕無可能得到相位的。”

杜衍忙道:“呂相放心,世昌豈是不懂這些的無知之人;在這件事上還要請呂相多支支招啊。”

呂夷簡微笑道:“你放心,老夫會極力舉薦你,但是光老夫一人還不夠,老夫建議你上奏皇上,將龐籍和夏竦調回京城任職;再加上老夫手中控制的官員,商議相位人選的時候,咱們便既人數占優,說話的分量也夠足;龐籍和夏竦兩人都是聖上所依仗的重臣,要和他們搞好關系,否則即便你當了宰相,又如何能如魚得水般的處理政務呢?”

杜衍如夢初醒,趕緊作揖道:“呂相金玉良言,世昌受教了;西北戰事緩和,正是調他們回京的好機會,只是這樣一來,便給了範仲淹和韓琦的機會了;龐、夏兩位大人一走,範韓兩人必會高升。”

呂夷簡皺眉道:“你呀你,你吃肉還不許人喝湯麽?範仲淹和韓琦升官怕什麽?越是高升,這兩人便越是要釘牢在西北,只要他們不會來給你惹事,你管那麽多作甚?難道你還希望範仲淹那個又臭又硬的家夥在你眼前晃悠?”

杜衍嘿嘿一笑道:“呂相教訓的是,不如這樣,呂相還是隨我入寒舍小酌幾杯,世昌也好多加討教。”

呂夷簡哈哈大笑,當先邁步而去。

……

呂杜二人談論不休的時候,蘇錦正被內侍引著候在大慶殿西側的文德殿外;文德殿是趙禎日常處理政務的地方,早朝之後,趙禎一般都會來此處處理早朝後商議決定的大事,很多詔令聖旨都在此處寫就,所以也是制誥之臣辦理公務的地方。

富弼是知制誥,理所當然在此處有一席之地,有他這個熟人在此處,蘇錦略微覺得心裏安定了些。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內侍走出殿外要對蘇錦道:“蘇舍人,皇上要你進去。”

蘇錦差點沒吐出來,蘇舍人?這尼瑪是什麽稱呼,自己這就成了史館舍人了麽?這個職務到底是幹什麽,蘇錦一概不知;但估摸著也能猜出個幾分來。

在史館之中記載編撰史書的主官叫做編修,那些協助的助手叫做直館、教授,還有記載皇上日常生活起居一言一行的起居郎,這些都是些有事可幹的官職,也不算辱沒人;可是這舍人之職,估計便是個打醬油的角色,弄不好就是曬曬書、搬搬東西、倒倒茶、打掃衛生的阿小一個,毫無地位可言。

蘇錦的心裏堵得實在難受,但事已至此,撒潑打滾也沒用,何況自己幹了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心底裏到底還是虛的,能夠保全性命便該謝天謝地了;更要緊的不是這官兒的大小,不管怎麽郁悶也要先忍著,還有好幾件事要求趙禎,真的熱火了皇帝,那就得不償失了。

文德殿東側的一間暖閣內,趙禎已經換了便服,坐在桌案後拿著一本奏折在看,內侍引著蘇錦進來,趙禎倒沒察覺,一邊看著奏表一邊伸手抓著一只朱筆在上面圈圈點點,嘴裏嘀嘀咕咕。

蘇錦躬身站了一會,見趙禎沒有擡頭的意思,於是輕輕咳嗽了一聲;趙禎這才擡頭看見了蘇錦,臉上堆起笑意道:“原來是蘇舍人來了,怎地不叫一聲朕,倒是怠慢了蘇舍人了。”

蘇錦聽出他話語中的調侃之意,苦著臉道:“皇上還是叫微臣的名字吧,這個官名兒實在是不好聽,聽得臣心裏不舒服。”

趙禎哈哈一樂起身圍著蘇錦轉了一圈道:“你聽著不舒服?朕還不舒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