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二一章 邊城

當天夜裏,運送物資的隊伍到了,幸虧解州知府劉知遠征集了一百多輛大車,讓蘇錦解了燃眉之急,四百匹西夏戰馬也只能暫時降尊屈貴淪為拉車的劣馬,誰叫它們是投誠過來的牲口呢。

次日清晨,蘇錦先是跟範仲淹聯名寫了奏捷的折子,又將死去的士兵統計造冊,安排了撫恤事宜,這些士兵都是汴梁附近人氏,屍首運回去太過遙遠,範仲淹做主就地火化,派了五十名士兵將骨灰和名單送回京城。

範仲淹既然在此,糧草物資自然就地交割,只是軍餉暫不發放,蘇錦將在渭州開設銀莊之事跟範仲淹做了說明,範仲淹大為驚訝,他沒料到皇上居然同意將軍餉俸祿的錢從蘇家開設的私人銀莊進行匯兌,不過此舉大為方便,也省的擔心路途上被劫,倒也沒什麽好說的。

諸事定般,蘇錦和範仲淹各率兵馬離開解州,一往東前往秦鳳路一往北回到延州,各自分道揚鑣。

經過四天的緩慢行進,大隊人馬終於抵達秦鳳路境內,秦鳳路的治所便是秦州,路使兼知州的正是大名鼎鼎的韓琦,韓琦和範仲淹是西北的兩大砥柱,兩人分別坐鎮秦鳳路和原永興軍路,乃是西北局勢不至崩壞的保證。

蘇錦也深感榮幸,能見到這個時代的諸位名臣,對蘇錦而言也是如在夢中;韓琦大高個、長條臉,相貌堂堂,不過卻時有激憤之色,有時說話好不留情,對朝廷的諸般事務也頗有微詞,看上去倒是個‘憤老’的摸樣,就算是晏殊寫了信給他,要他看顧蘇錦,韓琦還是對朝廷派一個年未及弱冠的少年擔任渭州沖要之地的知州頗有微詞,就算是在蘇錦面前他也毫不掩飾自己的鄙視。

“狀元郎又如何?科舉是一回事,做官是另一回事,而來西北邊陲做官則更是一回事,但願蘇狀元莫要哭著鼻子請求離職。”

蘇錦對這種看不起自己的眼色早已有了選擇性免疫力,來之前晏殊便跟他聊了韓琦和範仲淹的一些脾氣,所以他倒也有些心理準備;不過韓琦對蘇錦在鷹嘴崖一役的戰鬥倒是頗為贊許,也絲毫不掩飾他的溢美之詞,只是誇贊之際不忘了打棒子,告誡蘇錦莫要因此沾沾自喜,說到底這是遇到了李寧明這個見識不廣的菜鳥。

渭州對面駐紮著西夏兩個軍司的軍隊,前有右廂朝順軍司,後有會州駐紮的保泰軍司,個有五萬多人,總計十多萬大軍。而渭州所在的涇原路總計兵力不足五萬,軍備不談,光是看人數,強弱之勢一目了然。

朝順軍司和保泰軍司的統領均是久經戰陣的老奸巨猾之輩,蘇錦剛出書房門,將要面對兩大軍司的聯合鉗制,危急態勢可見一斑。

蘇錦從範仲淹和韓琦兩處各被澆了一瓢涼水,終於變的慎重起來,韓範兩人是西北軍魂,這兩人都將西北形勢看的很透,說出來的絕非是聳人聽聞的浮誇之詞,蘇錦自然是明白問題的嚴重性。

不過蘇錦不是個服輸的人,倔脾氣上來之後,他反倒無比期待即將到來的挑戰,辦理糧務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就像是無從下手一般,而且那時候還有生命之虞,自己也只是個無官無職的鳥專使,若非借了皇上的禦賜金牌狐假虎威,很多事根本無從下手;現在身為堂堂四品知府,反倒萎縮不前,焉有此理?

在秦州逗留了半日,蘇錦便帶著五百馬軍親衛和蘇記的夥計以及小穗兒和夏思菱一路往北,前往渭州。

越往北,景象越是荒涼淒清,官道兩旁的廣袤大地被太陽烤的炙熱皸裂,樹和草都很少,就算有也是黃蔫蔫的一副半死不活的摸樣,沿途的村落都已經破敗不堪,顯然戰火曾經也席卷過這裏;放眼望去滿目是裸露的黃土,大風吹過,塵土飛卷,迷人眼目。

蘇錦暗自咂舌,果然是條件艱苦的所在,看來這一趟果真是苦差;平坦的黃土大地並沒有持續多久,一天後,在翻過數道向上的山嶺之後,蘇錦忽然驚喜的發現,遠處居然能看見一座巍峨連綿的山脈,山頂上的皚皚白雪都清晰可見,隨行的都是第一次來這裏,也不知道這是哪座山,不過正值夏日,山頂上卻有白雪皚皚,那高度定然不會低。

望山跑死馬,雖然看著山就在不遠處,但足足走了半天,那山依舊還在遠處,倒是遇到了好幾條大河,想必是山上的雪水融化而下匯聚而成。

蘇錦心頭稍安,有山有水的地方總不至於太差吧,若是戰爭結束,農業生產倒是可以進行下去,也許自己將來還會帶人挖渠修路大興水利呢。

傍晚時分,蘇錦等人終於趕到了渭州城南門外,傍晚的夕陽映照之下,渭州城的城墻顯得異常的高大堅固,城門緊閉,城頭上的士兵來往不止,一副戒備森嚴的摸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