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八章 是神是鬼還是狐?(第2/4頁)

那女郎微微笑著,沒答腔,看著船頭的湖水,伸竹杖到船邊也如船家劃船一般劃著水,將那月光攪碎。

張萼無由搭訕,抓耳撓腮,沒話找話道:“這位是我大兄張岱張宗子,山陰神童,十二歲中了秀才——”

張岱白眼道:“怎麽還是神童。”

張原補充道:“長大了的神童。”

三兄弟一唱二和,女郎“嗤”的一笑,理了理袍裾,將那雙纖瘦蓮足遮住,依舊無言,那個年約十來歲的披發童子立在女郎身邊。

不信三兄弟沒一個能讓這女郎看上一眼的,張萼道:“介子,你得登場了。”對那女郎道:“這位是我族弟張原張介子,紹興府小三元——”

女郎輕“咦”了一聲,回過頭來了,盈盈眸光在張原臉上一照,依舊側面相對,說道:“這回真的久仰了。”

張萼喜道:“哈,還是介子名聲大,果然得到了久仰。”

卻聽那女郎輕聲道:“打了董祖常,也把名聲揚。”似乎意含譏諷。

張萼卻沒那麽敏銳,沒體會到女郎語含譏諷,得意洋洋、滔滔不絕地說張原如何二打董祖常,還說:“等著瞧吧,還要三打董祖常呢,好比孫悟空三打白骨精、宋公明三打祝家莊——”

張萼素來胡說八道,口無遮攔,今夜又喝多了酒,看到這女郎婉旖可人,興奮之下,更是話多,把張原要對付董氏的事都要兜出來了,張原岔開話題道:“說這些煞風景的事做什麽。”對那女郎道:“女郎俠如張一妹,能同虬髯客飲否?”張一妹便是紅拂女,張原這是試探女郎的身份。

這女郎瞥了張原一眼,竹杖擊水,說道:“如今男子知多少,盡道官高即是仙——安得有虬髯客!”

張原、張岱都是眉鋒一揚,兄弟二人對視一眼,覺得這女郎大是不凡,女郎方才說的那兩句是李贄的詩,用在此處,很傲氣。

張原本想說“要有慧眼方識得英雄”,想想又沒說出來,覺得沒必要。

張萼不知“盡道官高即是仙”是李贄的詩,卻覺得這女郎所言很知己,贊道:“說得好,像我大兄還有介子弟,整日讀那臭八股,一心想著科舉及第,我是看不上眼的,我張燕客視功名如糞土。”說著,雙目灼灼,凝視那女郎。

女郎只看著船舷外的湖水,問道:“那你這頭巾哪裏來的?”

張萼酒喝多了,忘了自己已經納粟成了監生,一摸腦袋,呃,有方巾,倒也不隱瞞,說道:“我喜出遊,就出銀子納監,少些拘束。”

那女郎道:“哦,原來如此。”

說話間,浪船繞過孤山,到了西泠橋畔,這女郎站起身,向張岱三人一福,說聲:“多謝。”待船家鋪上踏板,便與那童子上岸,曳杖而去。

這女郎突兀而來,飄然而去,頗惹人綺想,張萼不舍道:“我且尾隨去看看,這女郎究竟是何方神聖。”走過踏板,帶著能柱和福兒追那女郎去了。

張原和張岱坐在船頭,看張萼腳步踉蹌扶著福兒的肩膀還要去追看那女郎住處,二人搖著頭笑,張岱道:“此女隨口吟誦李卓吾詩句,可見博學,容色也是極美,真是稀奇。”

張原接口道:“而且很傲氣,對我打董祖常語含譏諷,不知何故?”

張岱道:“董其昌名氣大,雖然很多人對你打董祖常拍手稱快,卻也有對你不滿的,這女郎或許與董其昌相識,說不定就是董氏的親眷。”

張原笑了笑,心道:“此女來歷甚奇,若我身處之世不是晚明,而是武俠世界,那我肯定猜測這女郎是丐幫的,黃蓉啊,手裏不是有綠竹杖嗎。”

張岱問:“介子你笑什麽?你知道此女來歷?”

張原道:“不要費神猜了,三兄回來後不就知道了嗎。”

過了大約一刻時,張萼回來了,能柱和福兒左右攙扶,張萼“唉喲唉喲”上船,卻原來跌了一跤,膝蓋都跌破了,問他可曾追到女郎住處?

張萼道:“看著女郎和那個小童過了嶽王墳,我不慎跌跤,待得爬起來再追,卻人影全無,嶽王墳後也沒看到什麽人家。”

張岱悚然道:“人耶?神耶?鬼耶?狐耶?”

一邊的船家驚道:“莫不是銀瓶小姐顯靈!”

張萼忙問:“什麽?”

船家道:“嶽王爺爺被害,銀瓶小姐也投井自盡,墳墓就在嶽王墳附近,據人說每逢月明之夜,銀瓶小姐就會在湖濱遊蕩,若是奸邪不法之輩遇到銀瓶小姐就會得病——”問:“三位相公方才可曾注意那女郎是不是懷裏抱著一個銀瓶?”

張萼酒醉糊塗,一拍腦門道:“好像是銀光閃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