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五章 草包(第2/2頁)

張萼問:“是錢塘縣裏打秋風的陳眉公嗎,我不去。”

張原道:“我陪大兄去。”陳繼儒是董其昌好友,在倒董之前若能得到陳繼儒的賞識,這對董其昌是一大打擊,陳繼儒除了能書善畫之外,更嗜好圍棋和清言,所謂清言,便是《菜根譚》那樣關於人生感悟的妙語格言,現在《菜根譚》尚未面世,而張原卻早已熟讀熟記,至於圍棋,張原覺得自己可以與晚明圍棋好手較量較量,當然,如果是林符卿、過百齡那樣的大高手,他肯定是下不過的,他的棋力在後世大約是業余四段——

這日傍晚,楊石香請張原兄弟三人去他府中赴宴,楊氏也是青浦大族,家裏開有書坊和造紙坊,松江譚箋也是很有名的文房用紙,酒席間楊石香又提起請張原選評八股文集子之事,張原問:“石香兄文稿收齊了沒有?”

楊石香道:“松江三縣諸生共五百篇制藝,早已收齊。”

張原道:“那就把稿子交給我,我必在離開松江前選評妥當。”

楊石香大喜。

正飲酒間,陸大有匆匆來報,說王縣令把那八個打行光棍悄悄放了,被陸氏奴仆在城南碼頭截住,來接應這八個光棍的還有華亭打行的四個青手,碼頭上一場鬥毆,一個陸氏奴仆被打行青手用尖刀刺成重傷,所幸穆敬巖趕到,打行十二人有六人乘船逃脫,另六個抓住了——

張萼大怒,罵道:“那狗官還真敢放人啊,他是董其昌養的狗嗎!”

張原道:“立即召集青浦諸生上縣衙,且看這王縣令如何作答。”

洪道泰、金伯宗等生員聞訊趕來,與陸韜、楊石香和張氏三兄弟一道上縣衙討公道,陸氏奴仆押著那六個打行光棍,那個被刺成重傷的陸氏奴仆經過醫生緊急施救,止住了血,性命是保住了,這時一並擡著上衙門——

青浦縣城的民眾這兩日聽柳敬亭說書,對華亭董氏的惡行正是義憤填膺的時候,聽說王縣令放走了行兇的打行青手,頓時民怨沸騰,紛紛跟隨陸氏一行來到縣衙請命——

那青浦縣令王善繼十六日傍晚接到黃知府手書,黃知府在信中問及昨日董氏門客蔔世程挨打的事,王善繼寫了一封長信向黃知府解釋,說青浦陸氏又抓了八個華亭打行的人,向黃知府請示如何處置?

王善繼寫好信,連夜派人送去松江府衙,十七日午前,黃知府派人來讓王善繼把這八個打行光棍釋放了,王善繼便在晚邊趁著夜色放了那八人,心裏略有隱憂,二鼓時分,聽得縣衙前一片喧鬧,就知不妙,急忙叫人把縣丞和主簿都請來,出到日見堂外一看,月光下人頭攢動,約有數百人,六個鼻青臉腫的打行青手跪在最前面,不斷有人向這六人吐唾沫、丟砸石塊——

陸韜上前向王善繼施禮,質問王縣令為何私自釋放八個打行光棍,以至於這些光棍在碼頭再次行兇,將他的一名仆人刺成重傷?

王善繼無言以對,堂外民眾紛紛鼓噪,有那躲在後面的民眾便趁亂罵王善繼,堂前差役大聲呵斥也彈壓不住,王善繼又羞又惱,說道:“那八名人犯是華亭人,自然要押回華亭審問。”

張原道:“王縣尊是青浦的父母官,要愛護一縣百姓,若這些打行光棍是在華亭傷了青浦的百姓,那當然由華亭縣衙處置,但這八人是在青浦境內騷擾侮辱青浦民眾,何以青浦縣不管,卻要交由外縣管?更何況這八人根本就不是押回華亭審問,若是押解,何以不見官差?”

張萼怒叫道:“這分明是收受了華亭董氏的賄賂,包庇兇犯,完全不顧青浦百姓死活啊。”

堂外民眾譴責聲一片,王善繼面皮紫漲,承受不住這巨大壓力,說道:“是府尊大人要本縣放人的,你們有理與府尊理論去。”

匆匆忙忙趕到的青浦縣丞和主簿聽到王縣令這麽說話,二人對視一眼,心想:“這王善繼是個草包,無用的書生。”

張原道:“如此說青浦百姓有冤屈縣尊大人是不能為民作主申冤了,那麽這六個抓回來的打行光棍該怎麽處置,請縣尊大人發話,是不是讓我等連夜押著這六人去府衙?”

青浦縣令王善繼進退失據,十分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