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二章 為報詩人春睡足(第2/2頁)

舞鶴客棧的夥計對來福極是羨慕,來福那句“我家介子少爺”說得多自豪多神氣,舞鶴客棧的夥計都認得來福,這來福不就是望海樓新來的酒保嗎,卻原來是張相公的家人,看來張相公是處心積慮要對付董氏,來福是內應呢。

飯廳裏都是男子,穆真真退回客房去,磨墨習字,練華山碑,寫滿了一張鉛山竹紙,聽到少爺在床上轉側,還吟詩:“為報詩人春睡足,道人輕打五更鐘——真真?”

“哎。”穆真真趕緊應了一聲,擱下筆起身走到裏間,見少爺已經坐起身,問她現在什麽時辰了?

穆真真道:“臨近午時了,少爺餓壞了吧。”

張原道:“還好,餓過頭了,不覺得餓。”接過穆真真遞過來的茶水喝了幾大口,吩咐道:“真真,去把門關上。”

穆真真一愣,大白天的關門做什麽,這麽一想,臉就有些發燙,因為前幾日在青浦陸家,她看到西張的燕客公子就是大白天把侍婢綠梅拉進房間去,關上門……

張原“嘿”的一笑,心想真真最近想法有點多啊,還是早日——說道:“對了,看宗子大兄起來了沒有,請他過來一下,莫要驚動他人。”

穆真真“噢”的一聲,快步出門,心裏有點難為情,好像自己老盼著少爺對自己那樣似的,少爺可不象燕客公子那麽荒唐,嗯,少爺十七歲了——

張岱伸著懶腰走過來,問:“介子,何事?”

張原讓穆真真把門關上,指著堆在角落裏的那十二只大木箱,說道:“先開兩只看看有什麽寶貝?”

張岱精神一振,說道:“董其昌精賞鑒,古董珍玩肯定不少,這還是他特意要帶走的,當然最是珍貴,看看。”又道:“若是書畫那可糟糕,肯定被水浸濕了,古畫進水就更不妙,得趕緊請裝裱匠修復。”

張原曲指彈了彈那厚實的樟木箱,說道:“封固嚴密,不易進水。”心想:“若全是書畫倒是麻煩,我要的是金銀珠寶,書畫的話要換成銀子又要費一番工夫。”

穆真真將最頂上的那只大木箱籠絡著的繩子往兩邊扯開,忽道:“少爺,這箱子有鎖的。”

張原湊近一看,箱子上果然有那種長條形的銅鎖,笑道:“還得找董氏要開鎖的鑰匙。”

張岱笑道:“與虎謀皮。”

穆真真道:“少爺,要不要叫我爹爹來,我爹爹手勁大,這種銅鎖不怎麽結實,可以擰斷。”

張原道:“不急。”彎腰仔細一看,喜道:“這裏有兩只箱子沒鎖。”便與穆真真搭手,將上面疊著箱子搬到一邊,撥開其中一只未上鎖的木箱上的繩索,搖了搖,這箱子不重,估計是書畫,這木箱設計精巧,閉合時嚴絲合縫,打開箱蓋一看,果真是一軸一軸的書畫,而且箱子裏只有一點點濕痕,這些書畫未受影響——

張原取出一卷,對張岱道:“大兄,這千萬不要是董其昌自己的書畫,他的書畫現在一錢不值了。”心道:“滿清的康熙欣賞董其昌的書畫,董的書畫由此身價倍增,我既來晚明,康熙還會有嗎!”

張岱與張原各執畫軸一端,兩邊緩緩展開,張岱眼睛一亮,驚喜道:“這是《溪水行旅圖》,南唐董源的名作。”

二人又取一卷,展開一看,張岱喜道:“這是黃公望的《溪山雨意圖》,妙極!妙極!”

張原現在無心欣賞書畫,便不再管這只箱子,讓大兄張岱翻檢,他與穆真真移出另一只未上鎖的木箱,這只箱子很沉重,估摸有一百多斤重,箱子也沒那只裝書畫的箱子設計精巧,只是一般的木箱,張原道:“這箱子肯定進水了。”打開一看,銀光耀眼,竟是一箱大錠小錠的銀子,不下一千五百兩,這些銀子堆放雜亂,大小不一,想必是董其昌臨時讓人把銀子收存在這裏好帶走——

張岱聽說是銀子,看都不過來看一眼,自顧一卷一卷看書畫,驚嘆聲不絕。

張原直起身,找布巾拭幹手,說道:“很好,有銀子就好,長生橋畔那些流離失所的民戶我可以救助一下,在華亭做了惡事,也要行善嘛。”

穆真真喜孜孜道:“少爺哪裏做惡事了,少爺是梁山好漢,劫富濟貧。”

張原道:“濟貧只是濟一部分,大部分還是留到自己大碗喝酒大塊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