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七章 娥眉月(第2/2頁)

張原笑道:“我的制藝何敢與湯若士、錢受之這樣的八股文大家相提並論,差得遠了。”

一邊的張萼道:“範兄,這出書的事不用勞煩你了,我翰社已成立了翰社書局,要成為江南乃至整個大明最大的書局。”

範文若愕然。

張原道:“抱歉,這事還沒來得及對範兄說。”當下將成立翰社書局的事向範文若一一說了。

翰社書局若興旺發達,勢必影響拂水山房書坊的生意,範文若心裏自然不會痛快,但他也很清楚,張原既成立翰社,那麽開設書局也是少不了的,以張原現在的聲望和山陰張氏的財力,這翰社書局必然迅速壯大崛起,拂水山房社是無力抗衡的——

一時間,範文若神情有點尷尬,不知該說什麽好?

張原誠懇道:“範兄,弟有個建議,範兄不妨考慮一下,範兄若肯俯就,弟不勝歡喜,若不肯,弟也絕無怨言,我們依舊是好友——”

範文若道:“賢弟請講。”

張原先介紹了翰社書局股份合資的形式,然後道:“範兄既肯參加翰社,翰社同仁自然是一榮共榮,如果拂水山房書坊肯作為翰社書局的分局,那麽日後凡翰社書局要刊刻的書稿,都會給分局一份,兩地同時刊刻,劃分區域行銷,分局要把每部書稿銷售所獲銀兩的七分之一上繳總局,其余諸事總局一概不幹預,當然,分局的賬本也要依龍門賬和四腳賬來做,這樣便於審核——範兄不妨考慮一下,我敢向範兄保證,作為翰社書局的分局肯定比如今的拂水山房書坊獲利要豐厚,分局的一切房產、財物也依然歸範兄所有,不入總局的股份,還有,範兄若覺得作為分局受拘束,隨時可自由退出,恢復拂水山房社的本名,我也絕不幹涉,這些都可以立契為憑。”

所謂可自由退出,那只是這麽說說,留一道方便之門而已,若分局獲利超過原先的拂水山房書坊,範文若又怎麽會退出,而且總局控制了書稿來源,分局對總局形成了依賴關系,到時範文若就是想重新自立門戶都不行,會寸步難行,這些張原都考慮到了,而範文若顯然不可能想得那麽深遠,與楊石香一樣,範文若也是想借張原的名聲讓自己的書鋪獲利,卻被張原趁機誘之以利,楊石香已入股翰社書局,此時的範文若則躊躇不定,這不是小事,不好倉促決定,說道:“賢弟且容愚兄多考慮幾日。”

張原微笑道:“無妨,範兄盡管想清楚,回到蘇州與親朋好友多商量一下皆可,成與不成,我們都是朋友。”

範文若道:“好,成與不成,我們都是好友。”

……

這時的白蜆江可通太湖,白蜆江往西匯於吳淞江,再溯流至吳淞江的源頭——太湖,而蘇州府就在太湖之濱。

這日行船三十裏,傍晚時在同裏湖東岸泊船,後世的張原曾遊過同裏古鎮,這裏的退思園很有名,但此時當然沒有什麽退思園,退思園是晚清建築——

張氏三兄弟與範文若、宗翼善等人到鎮上酒家用晚飯,那王微主婢依舊食粥,這女郎夏日三餐都是食粥,其余就是吃些瓜果,很是寡淡——

穆真真也留在船上,沒有隨張原上岸,獨自吃了一些杜定方送的貞豐裏糕餅,無心無緒,食不下咽,這墮民少女一整天都是寡言少語,王微和小婢蕙湘百般與她說話,她也只是笑笑,不怎麽搭腔。

夕陽西下,暮色四起,先前還在湖面上翩飛的水鳥也各自飛回巢穴,方圓十余裏的同裏湖安靜下來,有一種幽遠深沉籠罩,墮民少女穆真真立在船頭望著湖水發怔,心想:“爹爹這時又在做什麽呢?”

趁著天色尚未黑透,小婢蕙湘在船頭給黑羽八哥洗浴,鳥翅的傷已大半痊愈,這鳥很喜歡洗浴,還有,無論是薛童還是蕙湘教這鳥說話,這鳥都不肯學,只有王微教鳥說話,鳥才會跟著學,蕙湘笑道:“這鳥也知道我家女郎聲音好聽呢。”

天漸漸黑下來,淺淺一抹月痕勾勒在天際,六月初三,已經可以看到娥眉月了,那只鳥籠掛在船頭帆柱上,鳥在晾羽毛,王微與穆真真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話,大約戌時三刻,聽得岸上傳來張原說話的聲音,王微心道:“他們今日喝酒怎麽這麽早就回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