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氣勢吞虎
一聲雞啼,復蘇。
憑欄,眺望。
整個劉氏莊園被一目攬盡,黑狗追逐著田鼠越垅翻埂,高大的水車旁佃戶女兒正在漿洗,老莊則冒著徐煙如燎,想來是匠作坊開爐了。
碎湖在身側輕聲道:“小郎君,阿爹日前傳信回來,說是今年由拳要核評田籍。依往年例,我們莊子是按次等田上報繳稅,此次也一樣麽?”
不論是官田或是私田皆需上稅,而田又分等級,不同等級的田上稅不一。以往劉氏莊園的千頃田因屬荒田開墾,再加上靠海偏僻,是以被評核為次等田。
一切皆有例可循。
劉濃側身看著碎湖,笑道:“這些事情,你們看著辦就好。碎湖,你做事穩重踏實我放心,日後不必事事報我,只需持我名刺給丁府君捎些好酒便可!”
“哦!”
碎湖得小郎君稱贊,心中極喜,再道:“劉訚回信,說在建康一切順利,酒肆正在籌備中;衛府和王府的禮物亦已送至。衛氏與王氏郎君的回贈之物,因特殊,故尚在途中。”
特殊?是何物!
不會又是一只鵝吧!
劉濃見白將軍自陰暗角落裏竄出來,臉上淡淡帶笑。恰逢此時,羅環與來福聯袂而來驚了它,白大將軍大怒,追著亂啄,來福一耳光抽過去,頓時老實了。
今日是五月十五,每年此時劉氏莊園中的白袍部曲、青袍劍衛皆會聚作一處演練,由劉濃檢閱表彰,並滋其一定財物。雖說莊中武曲盡皆屬於士族私產,供其吃喝便可;但劉濃卻認為不然,除首領、副首領外,三人一小組,十人一小隊,三十人一中隊,皆設有頭領,年酬亦各不相同。是以,莊中所耗錢糧才會居高不下,但同樣華亭白袍戰力亦非同小可。
劉濃回首笑問:“年酬備好了?”
碎湖脆聲答道:“小郎君,早已備好了!尚有一事呢,顧小娘子又遣人送錦囊來了,昨日因小郎君歸家太晚,是以碎湖沒有呈上……”
“哦?”
劉濃眉毛一挑,嘴角不由得翹起來,暗忖:此次回得真快,這顧小娘子真個好強,不過與其相辯我亦能增長不少學識呢。遂淡然笑道:“走吧,稍後回來再看,咱們先去校場!”
“是!”
碎湖淺了淺身子,端起雙手隨在劉濃身後,她現下是莊中大管家,檢閱部曲、劍衛亦得參予。剛轉下石梯,其似有所感,稍稍挑眉便瞄中欄邊的綠蘿。
眼光如箭,微眯一眨隨即轉走。
這時,羅環幾個疾步迎上前,按刀闔首,沉聲道:“小郎君,刀曲、劍衛,皆已在海邊校場等候!李先生,已先至!”
劉濃淡聲道:“嗯,走吧,不可讓他們久等!”
乘牛車出莊,繞著一條羊腸小路,向青山背後行去。路過崗哨,有執勤部曲按刀問禮,劉濃賞錢一緡,酒一壇。再行半炷香光景,鹹濕的海風撲面而來,隱約聽得有海鳥作鳴。
歐鳥叫聲越來越急,海浪聲亦隨之而起。
“籲!”
車尚未至校場便止,劉濃出簾,身著月色勁袍,腰懸闊劍,按劍步行以示尊重。高達五丈的柵欄突現於眼前,號角嗚響,沉重的絞盤將柵欄絞開。
“哐哐哐!”
四名白袍分列於兩側,眾人魚貫而過,絞盤再響閉柵。連綿的簡易木屋呈現,仿若一個小型軍營,只是此時卻無人走動,只余海浪與海鳥聲盤旋。
穿營而出,大海撲眼而入簾,廣闊無垠。
極目而視,但見波光千裏,浪花卷礁摧作三千雪,其中更有群鳥穿海而出作叢飛。寬闊的海灘上則肅立著上百白袍、青袍,人人面色沉重如鐵。
白袍之前,有高台,台上有案,置酒。
劉濃按劍徐入高台,身後只余碎湖、來福跟隨,海風裂得袍角欲飛,其人卻神色肅穆致極,行至案前站定,朝著大海重重一拱,拂袍,落座。
來福、碎湖跪坐於其身後之右側,李越邁上來居左,略略往後。
羅環縱聲道:“叩!”
“叩!”
上百白袍按刀闔首,縱聲齊吼。其聲整齊劃一,雄壯之極,驚得海中之鳥嘩嘩亂逃。劉濃心中滿意,微微點頭而示,羅環得令,三步疾走至中央,面朝手下部曲,高聲喝道:“上酒!”
“酒!”白袍齊應。
其時,十名白袍分列而出,持得酒壇逐一倒酒。其時,無人出聲,唯余酒水灌碗激得嘩嘩作響。待酒注畢,劉濃按膝而起,捉著案上酒碗,眼神由東至西將在場一百七十余人盡皆掠過,隨後沉聲道:“願以此酒,肅敬戰死英靈!”(尚有十余人在三處酒肆)
“願以此酒,肅敬戰死英靈!!”
眾人捧碗而合,就連李越與碎湖亦不例外,隨後將酒灑至身前黑土。數年來,因流寇與義興周氏之故,華亭白袍戰死者已近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