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橋女遊思(第2/3頁)
“遊思!”
畫廊轉角傳來一聲喚,英俊的少年郎君自陰影處踏進陽光中,臉上帶著笑意,揮著寬袖邊走邊道:“小妹,我得去見那華亭美鶴了,怕是十天半月方歸。天漸熱了,你要注意身子,不可久曝於外!”
“知道了!”
小女郎幽幽起身,霎那間,雪色輕紗襦裙似浪泄灑,慢慢轉身時淺露一對藍絲履,看著正迎上來的阿兄,問道:“阿兄,該備的東西,可都備好?”
少年郎君見小妹笑顏入眉卻依稀帶著愁,突地想起一事,心中一慟,卻不敢形於色外,暗中強自忍住,挑眉笑道:“小妹,待我見過那只美鶴,便將其揪來,先讓小妹畫上三日;隨後再讓其陪著小妹廝殺於棋盤,而後小妹縱橫捭闔殺他個不亦樂乎,如何?”
“阿兄!”
小女郎淡淡一聲輕嗔,隨即眼簾低微,慢聲道:“華亭美鶴、醉月玉仙劉瞻簀,才識皆異常人。其言詩乃心之發,聞其詩而辯其人,此人孤心甚傲,是個隨心任性之人,不可尋常度之。阿兄能得其共遊,實屬不易,切莫以言語打趣而怠慢!”
“唉!”
少年郎君嘆道:“小妹所言甚是,可若是他見我只得一人前往,不知是否會將我輕視呢?可惡那李氏、孟氏,我致帖前往竟不回!”言至此處俊眉深鎖,面顯悲憤,沉聲再道:“昔年阿父尚在時,這些次等士族年年皆來,可如今……”
“阿兄!”
小女郎輕聲打斷其兄的話,緩聲安慰道:“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阿兄何需為螟蛉之輩作惱,亦勿需憂心受人輕視。依小妹見聞,劉郎君斷非那等勢利之人,阿兄但去無妨。只需秉之以情,事之以禮則可。君子相交,待之若水也。”
“但願如此!”
少年郎君心中略松,擡頭看一眼天時,見陽光已漫至竹林中腰,遂與小妹作別,待行至一半時,忽然回頭眨眼笑道:“小妹且在家中安待,我定將其揪來也!”
“阿兄……”
“哈哈!”
少年郎君聽得小妹羞惱嗔喚,反而心胸盡開哈哈大笑,寬袖揮得輕快,木屐踏得脆響;片刻不停的穿出層層月洞,繞過青潭朱廊,轉出假山危亭,跨上牛車,沿著筆直的暗紋青石路行向莊門。
這莊園極大,雖尚不及陸氏華亭別莊,但亦只在伯仲之間。自其龐大的規模與奢華裝飾可以辯出,昔年定是中上士族,哪怕如今日漸凋落,亦非庶族寒門可比擬。
而這少年郎君正是橋氏家主,橋然。
牛車出莊門沿著小路爬向夾柳官道,因是上坡路,車夫將牛抽得疾。將將拉出車廂,突然,自其斜面疾疾插來一隊牛車,眼見即將撞上,兩邊車夫皆是大驚,拼命制牛。
“籲!!!”
“哞……”
“格格格!”
車夫大吼,青牛、魯西牛痛啼,車軲轆一陣脆響,四下亂作一通。幸而兩邊車夫俱是老手,腕力亦極是強勁,險險將兩車止住。
僅差半個牛頭!
兩車簾挑,匆匆一瞥!
坐於斜面車中的少年郎君嘴角一翹,冷聲道:“我當是何人,原是橋郎君!”
後車隨上,簾開,有人在車中拱手笑道:“李彥見過橋郎君,不知橋郎君在此多有失禮。”稍頓,斜掠一眼橋然的後車,奇道:“橋郎君,此番莫非意欲踏遊?”
少年郎君不屑道:“獨自踏遊乎?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爾!”
“哈哈!”
二人齊笑。
“爾等!!”
橋然胸中怒不可遏,這兩人便是拒絕其邀請的李氏李彥、孟氏孟離,正欲反唇相譏,突地想起小妹遊思所言,徐徐按捺心中怒意,略一拱手,淡然道:“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兩位且自鳴爾,我與好友華亭劉瞻簀相約,不便久滯,就此別過!”
言罷,揚長而去。
獨留兩個怒發沖冠者面面相窺。
半晌,孟離怒道:“橋玉鞠竟敢辱你我為蠕蟲、死物爾,豈能與他幹休!”
李彥並未接言,反倒皺眉思索,隨後奇道:“華亭劉瞻簀,聽聞其日前宛拒孫氏邀約,難不成真是因與橋然有約在先?”
“非也!”
孟離翻著白眼嘲弄道:“那劉瞻簀我亦有所耳聞,我表兄言此人氣性傲慢致極,其與陸祖言交好,便是張仲人亦仿若入不得他眼,豈會與這橋然有交情。”
“然也!”
李彥點頭笑道:“若是踏遊,橋玉鞠定然前往姑蘇渡。正好與咱們同路,是與不是一看便知。”
……
姑蘇渡。
畫亭垂柳,古道口。
此地既是舟渡,亦是車馬道交匯處,為吳郡境內極有名的水陸古道集散地。再因道口建得驛棧無數,是以哪怕在此炎炎夏日,此地亦是牛車成群、渡舟連片,畫亭中則滿滿的坐著南來北往的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