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黑雲摧城(第2/2頁)
而王導的調解之法為:劉濃任徐縣府君,再在江南為桓溫折一良縣。對於王導而言,此乃小事一件,而令人廢解的是,桓彝與阮孚皆乃天下共知的名士,為何卻會為此小事而怒目相向。
“小郎君,加件衣衫吧。”早上的天氣微寒,綠蘿捧著件月色披風走到廊上。
劉濃接過披風用力一抖,隨意的披在肩上,走到廊角,吹著絲絲冷風,看著在風中搖曳的竹葉,心中卻想著日後的安排。
“或許,尚未入雪便可歸得華亭,待得明年初再往徐縣,帶上來福與兩百白袍,嗯,終究是江北,帶四百吧!江東靖平,劍衛在莊中用處不大,亦一同前往吧。至於羅環與曲平,兩人各有所長,倒難取舍,莫若令北宮……年前,劉訚想必也能歸來……”
綠蘿輕聲道:“小郎君,欲練劍否?”
“不,擺琴。”劉濃心情愉悅,雙手交叉著,舒展著手指。
當綠蘿將白葦席擺好,捧出綠綺琴時,院門上響起兩聲輕輕的扣門聲。
“叩,叩……”
叩門聲持續,不緊不慢,守在門口的白袍聞聲而起,看著劉濃,劉濃點頭。
“吱嘎”一聲,門開。
“劉郎君,不請自來,尚望莫怪!”
來人身材頎長,年約三十上下,面目清秀,眉極長,蓄著兩寸短須,半半一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
此人好熟……
劉濃皺著眉一想,瞬間記起他是誰,揖道:“原是劉郡守,不知郡守前來,所為在何?”(丹陽尹為郡守。)
“僅為見你一面。”
劉耽跨進院中,慢慢走向劉濃,待看見案上之琴,又笑道:“近兩年,汝之美名傳遍江左,幼鶴已長成,不知劉耽是否有幸,能得聞美鶴一曲?”言罷,將袍一撩,自顧自的坐在廊上,還順手彈了彈袍擺。
劉耽,事隔七載,再見劉耽……
梅花似雪,似與不似,皆是奇絕……
所為何來?僅為聽琴爾……
匆匆一瞬,心思百轉,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姑且以琴音試之,不著痕跡的抹了下左手,揖道:“郡守遠道而來,劉濃自當操琴而酬知音,卻不知郡守欲聞何曲?”
劉耽笑道:“隨意便可。”
劉濃半眯著眼的慢慢放開,微微一笑,走到案後落座,雙手緩緩捺過琴身,目光隨手而流,導氣於海,納意於神,倏爾,尾指一勾。
“仙嗡……”琴音飆飛,《十面埋伏》
“嗡嗡嗡……”
刺指綿蕩不絕,頓時讓人如置黑夜之中。
繼爾一變,化為滾指,箭雨成片。
便在劉濃潑音作雨時,劉耽突然淡聲道:“大將軍軍府長吏陳頒,與我乃是總角之交。”
“嗡……”滾指切作抹指,劉濃置若未聞。
劉耽繼續道:“我曾修書於他,言,甚是優慮祖豫州伐北,恐後方不穩,若是……”
“仙嗡……”抹指化為挑指,一音高冉。
劉耽淡淡一笑,輕聲道:“桓溫與汝不和,其父定爭……”
“嗡,嗡,嗡……”挑指轉為摘指,如軍布陣,一點一點積蓄,一寸一寸增漲。
劉耽渭然道:“陛下畏懼大將軍,忌恨大司徒,卻不敢行之以言,其悲奈何……我曾上表,誇贊汝與王氏郎君,田間野坊也聞。”
“仙嗡,嗡,嗡……”摘指突變拂指,狀若黑山,狀若滔雲,連綿成城,黑壓壓的欲傾未傾。
劉耽嘆道:“錢鳳占舒州,進譙郡。”
“嗡嗡嗡……”楚歌如狂,風聲大作,摧沙走石。
劉耽危然不動,朗聲道:“昨日,天近黃昏,刁協左長吏撞大司徒牛車,未亡。大司徒,閉門謝客。”
“嗡咚咚……”撮指密如鼓點,又似雷霆,噼裏啪啦震蕩於心海。
劉耽大聲道:“今日天尚未亮,陛下召集群臣,非為他故,乃為王司徒請辭。莫論王司徒辭任與否,而此時,想必不會再為些許小事而勞心。若是如此,想必劉隗定將紀尚書說服,桓溫任徐縣府君,尚余一缺,北豫州,上蔡縣。而陛下應當也想起昔日……”言至此處一頓,迎著狂烈琴音,叫道:“汝,可欲往?我若乃汝,定辭而不授,伏巢而雛,十年再起!”言罷,一彈袍擺,起身。
“噗……”
“噗……”
音絕,弦斷,劉濃噴出一口血箭。
“小郎君!!!”
“鏘!”
綠蘿驚呼,來福拔劍腰間重劍,抵上劉耽之喉。
“來,來,來福,讓,讓他走!”劉濃吐著汩汩鮮血,雙眼直視著劉耽,艱難的吐著字。
來福瞠目欲裂,“鏘”的一劍斬在廊柱上,重劍入得太深,他也不拔,抱著小郎君的肩,吼道:“若再不走,定斬汝於劍下!”
“唉,何苦來……”
劉耽悵然一聲長嘆,搖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