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落日抵血
夕陽方醉,懶懶的灑落一地金彤。
綠蘿坐在樹下曬太陽,微眯著眼,神情如同早春夕陽一般慵懶,大白貓伏在她的腳邊,慢條期理的以爪洗臉,看樣子比她更懶。
大白貓的肚子越來越大了,走路時,沉甸甸的直欲墜地,成天懨懨的喵喵叫,叫得人心煩意亂。莊中除它之外,再無別貓,一幹女子們頗是好奇,為此,巧思誓言要將那造孽的野貓給尋出來,教訓一番,奈何追蹤了它幾日,依舊一無所獲。
研畫曾說,這貓不容易,至少孕了七八只。
一想到這,綠蘿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肚子,臨近三月了,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鼓,手心觸碰下,好似真有個小東西在慢慢的轉動。閉上眼睛,細心的感受它,嘴角彎成了弧線,滿臉洋溢著柔和的光輝。
小郎君,綠蘿摸到他了呢,他在呼吸,在蹬腿,仿佛在喚阿父,阿父……
“格格……”
一片梨花墜落,擱淺在綠蘿細細的眉上,媚媚的笑起來。
這時,劉氏與碎湖走下長長的木梯,並肩行來,兩人身後跟著一群女婢。
漸臨梨樹時,劉氏瞥了一眼綠蘿婀娜的背影,放慢了腳步,臉上盛滿了笑容,揮手制住正欲行禮的小婢,柔聲喚道:“綠丫。”
綠蘿原是劉氏大婢,綠丫是劉氏給她起的名,跟了小郎君後,小郎君讓她復了本名。一聽這名,綠蘿便知是主母來了,轉過身子,欲起身行禮。
劉氏赫了一跳,趕緊上前扶住她,不許她彎下去,笑中帶嗔地道:“我的兒,切莫彎身,仔細胎中孩兒,切莫大意。”說著,瞥了瞥碎湖。
碎湖細眉一低,掠了一眼綠蘿的兩個貼身近婢,輕聲問道:“洛羽呢?”
兩婢神情一驚,淺身萬福,齊聲道:“回主母、大管事,洛羽阿姐,去,去莊外看……”
“知道了。”
碎湖彎身將蜷在席中的貓抱起來,放入一婢懷中,順勢扶上了綠蘿的手臂,細聲道:“坐懷已有三月,最是兇險時,妹妹需得小心。”言罷,吩咐雪雁與鶯歌:“扶妹妹入房休憩吧,邁梯時,切切不可大意!”
“是,大管事。”
雪雁與鶯歌扶著綠蘿慢步而走,綠蘿細眉皺得老緊,她拘了好些日了,心裏憋得慌,回頭道:“主母,婢子也想看咱家的閱柱呢……”
劉氏哄道:“我的兒,閱柱立在莊外,日後再看,將養身子要緊。”
“哦。”
綠蘿提著裙擺,不情不願的上樓。待至二樓,雪雁與鶯歌齊齊松了一口氣,風一吹來,額角冰涼、冰涼,由不得她們不驚,這可是華亭劉氏上千人的希望所在,容不得半點散失。
劉氏目送綠蘿隱入室中,好似也松得一口氣,笑道:“走吧,看看咱家的閱柱去。”
二人跨過小橋流水,羅環快步而來,身後跟著一群白袍。
“羅環,見過主母。”
“勿需多禮!”
劉氏心知羅環找碎湖有正事,便搭著巧思手臂與另一婢妙戈先行。
羅環皺眉道:“大管事,六百白袍剛訓月余,尚未成器,切不可因此失彼。新莊擇在婁縣,依羅環之見,莫若就地擇體壯佃戶充之,閑時為曲,忙時為農。”
碎湖笑道:“羅首領但且寬心,小郎君昔日有言,玉不琢不成器,卒不鍛不臨陣。碎湖已與小娘子商議過,屆時,請高首領前去坐鎮便可。”想了一想,又抿嘴笑道:“匠作坊新出一批器具,碎湖與小娘子都已驗過,甚是不錯,羅首領不妨去看看。”
“諾!羅環這便去驗!”
羅環大喜,這批器具是小郎君期待已久的橫刀,想必威力非凡,當即領著一群白袍疾疾向老莊奔去。
碎湖看著羅環背後飛揚的白袍,嫣然一笑,提起裙擺,追上慢騰騰的主母。
劉氏正在問妙戈:“妙戈,汝從北來,北豫州何如?”
妙戈細聲道:“主母,北地雖是混亂,但有祖豫州控軍四布、震懾諸方,是以,想必小郎君北行,當是有驚,無險!”
碎湖微笑道:“妙戈,汝可識字?”
妙戈低眉道:“妙戈不識。”
“嗯。”碎湖嘴角一彎。
一行人走出莊墻,展眼便見高七丈、寬一丈的閱柱挺立於莊門右側,十余工匠正爬上爬下忙碌紛紛。楊少柳身著粉底滾雪蓮的襦裙,靜靜的秀立於閱柱下,正微仰著眉遙望。
夕陽落在閱柱之端,漫遍莊墻內外。
……
余日垂在樹梢,余鶯站在樹下仰望,樹上有鳥窩,內中有幼鳥五只,但她的眼光卻不在此,她在數樹上的梨花,數著數著,眼睛數混了,便從頭再來,一點也不心急。
駱隆提著小酒壺,歪歪斜斜的走進來,裂著嘴角笑道:“花開復花落,春盡秋復寒,駱隆猶未死,汝心可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