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伊人玉透
晨陽清淺,沿著白墻朱廊一路爬,待至曉月窗外,將身一扭,悄然投入靜室中。小說。
熙陽若目,軟軟的拂著三千青雪,將那捏著木梳的手亦銜於眼中,手掌寬大,手指修長,三十二齒青木梳。梳妝台倚著窗,在妝台的兩側各置一枚精致的小金鈴,鈴扣系著紅絲巾,一者銜著左,一者扣著右。
銅鏡映容顏,一者男,一者女,男子年約二十上下,劍眉星目、峭鼻鋒唇;女子年約十七八,彎月細眉、明眸皓齒,睫毛極長,宛若兩把烏絲小梳,不時的輕眨緩睞,一開一闔間,默默的剪著窗外燕子,鏡中微風。
微風靜默,脈脈不言情。
稍徐,鏡中的人兒溫婉一笑,鏡外的人兒嘴角一翹,伸出雪嫩玉指,拔了拔妝台上的小金鈴,頓時,鈴聲輕輕一蕩,清脆悅耳,隨風悄渡,潛入二人心中。
此二人,正是劉濃與陸舒窈。
俄而,小仙子突地問道:“夫君,曾記昔日否?”
劉濃一怔,答道:“死生契闊,與子攜老,為夫與舒窈共渡之日、共賞之雨,深藏於心,輾轉於胸,豈敢有忘。”說話間,放下木梳,伸手一攬,輕輕的擁著小仙子的細柳腰,吻了吻那如瀑紗般的秀發,幽幽芳香浸脾入神,令人情不自禁的神醉,面上微微紅了,吐息漸重。
情正濃,意如風。
“夫君,夫君……”小仙子暗覺耳際發燙,脖心微癢,心裏則撲嗵撲嗵亂跳,當即不安的在他的懷裏扭了扭腰,殊不知,如此一來,卻使汝南郡公更為難禁,手指一翹一翹,其後,終是不由自主的順著小蠻腰往上攀,眼見即將攀上那危聳的峰巒。
“夫君!”小仙子趕緊抓著他的手,一聲嬌嗔,斜斜掠了他一眼,頓時將汝南郡公震住。
劉濃摸了摸鼻子,垂手於兩邊,訕訕而笑。
陸舒窈思及他終年身處北地,宿風飲雪而無人照顧,心裏又一軟,轉念間,復又想起昨夜的諸般嫙旎,香腮霎然一紅,暗暗啐了一口,明眸悄轉,卻見他正怪怪的笑著,顯是夫妻同心,想到一處去了。
小仙子羞難自勝,心裏卻賽蜜一般甜,拉著他的手闔於掌中,軟軟的置於腰間,身子則斜斜一歪,半倚著他的胸膛,凝視著鏡中緊密相依的人影,嫣然一笑,繼而,輕輕喃起來: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墻裏秋千墻外道。墻外行人,墻裏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語聲低軟,柔情似水,佳人若置夢中。
劉濃心若明湖,漸有微風掃過,驚起波瀾如紋,不禁將懷中的人兒摟得更緊了些,輕聲道:“舒窈,為夫……”
陸舒窈莞爾一笑,伸手俺住了他的唇,黑白驚心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著他,漸而,明眸墜星,柔情泛起,緩緩搖了搖頭,柔聲道:“夫君,舒窈並非善妒之人。”
汝南郡公默然一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格格……”
小仙子卻嬌聲笑起來,輕輕掙脫了他的懷抱,拾起席中木梳,自行梳頭,邊梳邊道:“多情總被無情惱,夫君乃多情之人,惹得芳草離離盡眷袍,其奈何哉!”說著,俏皮的剜了他一眼,烏墨大眼裏滿含戲謔。
劉濃心中一松,便執起案上松煙筆,為小仙子描眉。陸舒窈靜靜一笑,身子悄旋,微仰著吹彈得破的臉蛋,淺淺閉著眸子,默然靜待。筆落眉間,如絲微涼,驀然間,眉心卻陡然一暖,緊接著,唇間一軟。
“貪……”小仙子囫圇了一字。
良久,良久。
劉濃背倚曉月窗,雙腿自然斜伸,懶懶的注視著窗下人,頗為志得意滿。
少傾,即聞陸舒窈喚道:“抹勺,進來。”
“哎。”
早已等侯在外的抹勺脆聲而應,提著裙擺旋身而進,待入內室,見小娘子衣衫零亂粉臉凝櫻,抹勺面上驀然一紅,暗啐:“劉郎君描眉足有半個時辰,原是如此描法,描得我家小娘子宛若惹了風寒一般……”心裏腹誹者,唇間的笑意卻包也包不住。
小仙子臉上更紅,白了劉濃一眼。
“嗯!!”劉濃捏拳於唇下,重重的假咳了一聲。
抹勺跪坐在小娘子身側,將小娘子的長發攬於懷中,細細的梳著,聞聽劉濃咳嗽,轉眼一看,見他面泛紅光,下意識地便問:“郎君,可是著涼了?”
“這,這……”
“噗嗤……”小仙子妖嬈一笑。
劉濃唯唯,自行步入書室,落座於案後,捧起一卷《莊子》默讀。陽光穿窗輕灑,案上芥香徐浮,汝南郡公神思悠然,袍袖亦染了一壺香,漸漸的沉入書中。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裏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