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3頁)

此人就是陸建章的兒子陸承武,是特地將他從天津英租界接了來,跟徐樹錚還是日本士官的同班同學,一直叫他“小徐”。叫了幾聲沒有人答應,驚動了張之江。

“你先別急!”張之江將他拉進屋子,安撫他說:“這回朗公的仇,一定可以報。人已經押起來了,跑不了的。”陸建章字朗齊,所以張之江稱之為“朗公”。

“我現在就去宰了這個小子!”陸承武仍舊在吵:“人呢?”

“不!不!”張之江硬推著他坐了下來,“馮先生已經派人下來了。現在徐樹錚的幾個隨員在會議室,你先跟他們說幾句話;等馮先生的人一到,再去辦徐樹錚的問題。”

於是陸承武被領到會議室,對著徐樹錚的隨員大聲吼:“小徐這個小子,不忠不孝不仁不義;我今天要宰了他,剜他的心,給先父報仇。”

陸承武破口大罵了一陣,為人勸走。徐樹錚的隨員被困在會議室中,等待兇信;但心情非度日如年,而是越等越覺得有希望,竊竊私議,有的說,馮玉祥可能還不敢擅殺大員;有的猜測,段祺瑞可能已得到消息,出面在幹預了。

這樣等到下午四點鐘,希望斷絕;馮玉祥所派的一個西北邊防督辦公署的軍法官,是當過王寵惠內閣司法總長的徐謙的侄子,從張家口坐火車到了廊坊,一見張之江,交出馮玉祥的手令;然後將陸承武找了來,三人密談片刻以後,張之江派一名副官,帶著四名槍兵,陪著陸、徐二人,去執行了馮玉祥的命令。接著,張之江的副官長,到會議室宣布:“徐樹錚是陸建章的兒了陸承武所殺,冤冤相報,不與諸位相幹;我們都統力保,釋放各位。不過大家要具一份切結,打手印、罰咒,不會泄漏真相。否則諸位全家性命難保。”大家面面相覷,不發一言;辦完手續,還照了一張相;然後領了短程的火車票錢,各奔前程。

第二天報上登出來兩條新聞,一條是陸承武發表通電,手刃徐樹錚為父報仇;一條是馮玉祥打給段祺瑞的電報,說“徐上將有功國家,不幸在路途為匪人劫害,死狀甚慘,請政府優予褒恤。”但段祺瑞毫無作為,因為在他內心相信這是因果報應;而就他執政的立場來說,“褒恤”便須“懲兇”,兇手已由陸承武自己承認,明言為父報仇,如果查辦的話,抖出當年徐樹錚槍殺陸建章的經過,試問又該當何罪?因此,不作為是最好的作為。

徐樹錚的屍首,是張之江的衛生處長苦苦哀求,說他是徐樹錚的學生,願以一門老小作保,請求殮葬。張之江要他出具切結,說明徐樹錚為陸承武復仇所殺,始準所請。此人本名段大洪,但投效國民軍時,不知為何,改了姓洪。

徐樹錚的屍首,盛殮後由他一名衛士,用騾車運到北京;段祺瑞痛哭之余,買了一口極好的桶木棺材,重新盛殮。少不得也要開追悼會,挽聯無數,而最受人注目的,是徐世昌所送的一副:“道路傳聞遭兵劫,每謂時艱惜將才。”

這副挽聯稀松平常,詞既不工,情亦不切,而所以受人注目的緣故是,陸建章為徐樹錚所殺;開吊時,徐世昌送的就是這副挽聯。以挽陸之聯挽徐,顯然他亦認為這是因果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