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8頁)

但正當張學良在保定發出捷報時,晉軍第四師師長傅作義,突襲涿州得手;北京與保定之間的交通,被攔腰切斷,張學良急派三十軍軍長於芷山,率兵趕往琢州,一戰成功,但得而復失;再度進入涿州的傅作義,就不好相與了。

傅作義的兵力,共計三個步兵團、一個炮兵團,以及工兵營、機槍營各一,連同涿州城內的百姓,共計軍民八萬之眾。自古以來,守城以糧食為先,所以傅作義實施糧食管理,預計可以供應一個月。他構築的防禦工事,周密堅固。守一個月亦並不困難。

奉軍由張學良指揮,五次猛攻,不能得手,乃采取長期圍困的策略。戰火殃及人民,最苦的還不是道路流離,而是困在孤城中挨餓。

一個月以後,糧食不繼,改以雜糧充饑,士兵吃的是黑窩窩頭,到了十二月初連雜糧都吃完了,只能吃酒糟。十二月十四日,也就是被圍整整兩個月的那天。琢州婦孺數百人環跪在司令部外面泣訴,說他們肚子已經空了三天,要求結束戰爭,以維殘生。但傅作義不為所動。

到了一月,傅作義實在撐不下去,派人向奉軍談判停戰條件,二月四日達成協議,共計五條:第一、即日起停戰;第二、涿州人民在戰事中的一切損失,由奉軍清償;第三、涿州守城軍改稱“國防軍”,永不參加內戰,一切軍械糧響,由奉方補充發放;第四、“國防軍”駐地為軍糧城;第五、奉方付現大洋二十萬,作為開拔費。

這二十萬元的一部分,落入若幹老名士的荷包中,一個是樊增祥,湖北恩施人,他的父親叫樊燮,在湖南當提督。這個職位是“綠營”——八旗以外,漢人兵營,使用綠旗,所以稱為綠營——中最高的,掌管一省兵馬,正一品。其時湖南巡撫是洪秀全的小同鄉駱秉章,重用幕友左宗棠,獨斷獨行,跋扈非凡,外號“左都禦史“;一次召見樊燮,談論軍務,話不投機,左宗棠舉起手來,就摔了樊燮一個耳光;接著以“目不識丁”的考語,參劾樊燮,竟致革職。

樊燮以一品大員,受辱於僅僅舉人的左宗棠,認為奇恥大辱,回到恩施老家,對他的獨子樊增祥說:“你將來如果不中進士,就不是我的兒子。”同時延聘宿學老儒,教樊增祥讀書;對西席的禮遇甚隆,感於東主的雅意及苦心,悉心教導;樊增祥亦能不負父志。光緒三年中進士、點翰林,但散館以後,改官知縣,以後一直當外官。辛亥革命時,以江寧藩司署理兩江總督,入民國後,一直保持著遺老的身分。

樊增祥詩才甚美,且以詩篇豐富著稱,與易順鼎齊名,傅作義為了沽名,特意托人致送大洋五千,請樊增祥寫一首詩來榆揚,樊增祥最擅長的是梅村體的長歌,代表作是詠賽金花的前後彩雲曲,以傅作義守琢州的艱苦,本可大大鋪敘一番,但他心輕武夫,只做了一首七絕:“新收琢州七千人,百日燕南集大勛,十六年來千古戰,英雄我愛傅將軍。”

對於這首贈詩,傅作義自然應該稱謝,於是另一位名士夏壽田亦收到了五千元。此人字午詒,是王湘綺的門生,他的科名比樊增祥高,是光緒二十四年的榜眼,但沒有做過什麽官,而且命運多乖,先入端方幕府,而端方在四川遇難;入民國後,入袁世凱幕府,結果一場洪憲春夢。袁世凱一死,夏壽田也失意了。只以奔走於皖系軍閥門下,靠周濟度日。受了傅作義五千大洋,為他寫了一封謝函,驕四儷六,文采可觀;但流傳得廣的,還是樊增祥的那首詩。

其時,有一項重大挫折,便是南北樞紐的重鎮徐州,為國民革命軍第一路總指揮何應欽部下所攻克。

本來當安國軍成立,張作霖就任總司令時,商定的戰略,除由張學良、韓麟春入河南,接替吳佩孚反攻湖北以外,三名副總司令的任務是:閻錫山固守晉綏,以防馮玉祥;孫傳芳坐鎮南京;張宗昌的直魯聯軍,沿津浦線南下,進出南京、上海,協助孫傳芳,抵抗北伐的國民革命軍。

張宗昌兵分三路,自己往安徽去解決當地的小軍閥;褚玉璞往南京;畢庶澄往上海,他的銜頭是直魯聯軍第八軍軍長兼海軍司令。

其時國民革命軍已策定了肅清長江上下遊的作戰計劃,首先攻取杭州,其次占領上海,然後會師南京。當畢庶澄於二月甘四日抵達上海時,杭州已在六天以前,為國民革命軍前敵總指揮白崇禧、東路總指揮何應欽分別自浙東、閩北進兵,順利克復。畢庶澄當前的主要任務,便是防守松江三十一號鐵橋,準備阻攔自嘉興方面前進的革命軍,所以司令部設在上海北火車站;像吳佩孚一樣,在數節車廂中辦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