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7章 清明(第2/4頁)

曹元才放下去的心,猛地又提起。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這個趙同並不是尋常長隨,是曹颙身邊最倚重的伴當之人。

曹府眾長隨中,能跟著出入宮禁官衙的,就有趙同一個。不少人都說,趙同往後是要放出去當官的,因為他跟著蔣師爺學幕,專攻刑名。

熟悉刑名,除了做刑名師爺,就是縣太爺能用上了。

趙同是曹家家生子,就算放出去,也沒有給別人為幕的道理。想來用不了幾年,放出去補個七品知縣,也是能的。

胡成那個草包,哪裏是趙同的對手,怕是什麽都藏不住。

果不其然,就聽趙同道:“大爺,按照胡成所述,收的租子多是按照常例,有二十來家,或是田多的,或是……或是家中有少婦的,加了一成到兩成不等。逼奸七處,順奸五處,兩處不從。不從的兩戶,一戶退佃,買了房屋牲口,補足租子,月初遷往他鄉;一處是就是郭三家,郭三之妻懸梁未絕。加租與索租飯、車馬費所獲銀兩,共計一百三十七兩又余,另有雞鴨羊等,數量不詳。”

說到這裏,他從袖子裏掏出本賬簿,雙手奉到曹颙跟前道:“大爺,這是贓銀賬目。是胡成怕了同公賬混淆,做的私賬。米糧銀錢都記賬,雞鴨等活物沒有入賬,具體數目他自己個兒也不曉得。”

一百三十七兩銀子,這個數目字,平素曹颙不會放在眼中。因為他不缺銀子,銀子多少,對於他來說,都不算什麽。

眼下,曹颙卻不敢小瞧這百余兩銀子。對於擦佃戶來說,有的人家,一年到頭,除了租子,剩下米糧也不過是全家果腹,有幾個能攢下銀錢的?

這一百三十七兩銀子,怕是十幾戶人家的全部血汗家底,就這樣被搜刮上來。

關鍵的不是錢,而是那逼奸。

如今這世道,女子的貞節,就算是窮人家,也是看重的。就算那五家順奸,這背後有多少血淚,那五個受辱的女子,會受到家人鄰裏什麽樣的白眼,並不難想到。

沒錢置田地,佃地的多事赤貧百姓,那為了躲禍端,買了房子牲口補了租子搬家的,往後要靠什麽生活?

狗仗人勢麽?

自己如何能自辨清白?裝做良善,這外頭的壞事,不還是要落到自己個兒頭上。

“五十板子,追繳贓銀,送官法辦。”曹颙將手中賬簿,往桌子上一摔,對趙同道。

不只曹元、何茂財,趙同都有些吃驚。

不是有句老話,就“家醜不可外揚”麽?懲治一個胡成不打緊,這鬧到衙門裏,曹家父子少不得也要落下個“禦下不嚴”的罪名。

“大爺,不可……”曹元擡起頭來,帶著幾分急切說道:“若是大爺著惱,大板子打死了那混賬東西也好,萬不可經官,老爺與大爺名聲要緊……老爺與大爺都是高潔之人,犯不著為個奴才,汙了名聲……”

“這文過飾非的名聲,不要也罷。父親與我尚恪守律法。不敢有絲毫懈怠;這下邊當差之人,就能如此囂張,置國法家規與不顧,這不是背主是什麽?如此行事之日,就是棄了主仆恩義,是曹家的仇人,不送到衙門,還要汙了曹家的地不成?”曹颙看著曹元,緩緩地說道。

“大爺……”曹元喃喃道,有句話到了嘴邊,又生生地咽了下去。他原想說,要不要同老爺商議後,再做定奪。但是也算是乖覺,沒有說出來。

他是曹家大總管,看得最清楚不過。曹寅夫婦上京後,雖說名義上曹寅是家主,實際上曹寅早就不理事,任由兒子當家。

這種自汙其名之事,也是無奈這舉。只有如此行事,才能殺雞儆猴,使得其他人不敢生出別的心思。

要不然,同其他權貴府邸似的,就算惡奴有什麽不軌行為東窗事發,家主為了名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往後敢借著曹家的勢力,行違法亂紀的,就不是一個兩個。

“胡成如此枉法,曹元身為大管家,少不得要負‘失察’之過,責三十大板。總管一職,即日起由曹方暫代。何茂財身為外莊總管,竟然對其劣行不行不問、不察不糾,有‘縱容’之過,亦責三十大板,再革錢糧兩年。”曹颙稍加思量,對地上跪著的兩位作出如下判決。

這說話間,就罷了曹元的大總管。曹元臉上有些泛白,恭敬地應了,沒有呼天搶地之舉。

趙同在一旁,有些糊塗。

大爺這是想要奪權,用自己的人手頂了江寧老派的人手?若是如此,就不該用曹方。曹方雖是大爺身邊的老人,但是曹元是親兄弟。

趙同正愣神,就聽曹颙吩咐道:“趙同,現下我委你為巡莊管事。明日起,同曹元一道巡查各處莊子,清查是否有人行胡成之事。如有發現,嚴懲不殆。傳我的話下去,允下邊從人匿名舉報,追繳所獲贓銀,做賞錢獎賞舉報者。佃戶那邊損失,另行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