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公投(第5/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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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0日,克拉夫丘克在第一次全烏克蘭宗教論壇上講話。這位曾自封為烏克蘭首席無神論者的克拉夫丘克(在他的監管下,烏克蘭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的意識形態部對全國的宗教組織進行監督)向宗教領袖尋求原諒,他並不是代表已垮掉的政黨,而是代表現在的國家。隨著共產主義和無神論失去了吸引力,宗教回到公共領域,宗教各派開始對社會產生越來越重要的作用。烏克蘭的東正教教區占全蘇聯的三分之二,烏克蘭也是蘇聯大部分新教徒的家鄉,這片土地被認為是蘇聯的聖經地帶。隨著蘇聯的新思維和政治公開性改革,這裏已然成為一個宗教戰場。克拉夫丘克呼籲宗教間的寬容和對獨立的支持。他希望宗教領袖致力於各自宗教機構的獨立,但是要避免由此產生的沖突。11月20日,烏克蘭16個宗教組織的領袖承諾支持政府的宗教政策。這實際上就是支持獨立的表態。[16]

駐紮在烏克蘭領土上的蘇聯軍隊的命運是讓克拉夫丘克感到擔憂的另一個主要問題。當瓦連尼科夫大將在政變第一天來到議會辦公室會見他時,克拉夫丘克就已經意識到烏克蘭政府根本無法抵禦蘇聯軍隊。政變失敗後,烏克蘭政府立即接管了內務部在其領土上的軍隊,並以此建立一支國家衛隊。但是這不足以威懾駐紮在烏克蘭並受莫斯科指揮的蘇聯軍隊。烏克蘭被認為是在全球戰爭中蘇聯防禦結構中的第二梯隊(第一梯隊是蘇聯控制的東歐),蘇聯在此總共駐軍70萬人。

8月27日,烏克蘭宣布獨立後的第三天,克拉夫丘克召集駐烏克蘭的蘇軍高級指揮官開會。他希望他們能夠接受烏克蘭獨立這一新的政治現實,並著手組建獨立的烏克蘭軍隊。這些軍隊大佬不相信烏克蘭議會的決議會影響到他們。有莫斯科在背後支持,他們提出蘇軍應該繼續在統一指揮下保持團結。克拉夫丘克的軍事改革呼籲只得到了一位參會軍官的積極響應,他就是47歲的空軍指揮官科斯坦廷·莫羅佐夫少將。莫羅佐夫這位思想開明的軍官同情烏克蘭的民主運動,他是在場唯一一位曾抵制政變領袖下達的讓軍隊處於戒備狀態命令的軍官。現在他成為會上唯一一位建議獨立的烏克蘭應該建立自己的軍隊的軍官。這讓他成為眾矢之的,他可能不再有晉升的機會,甚至可能無法保住現在的職位。

他以前的部下焦哈爾·杜達耶夫將軍於1991年春天離開蘇聯軍隊,並領導車臣共和國爭取獨立,現在莫羅佐夫和他的部下一樣堅定地站在反莫斯科陣營之中。他已經無法回頭了,他的生命和事業從今往後將和烏克蘭的獨立緊密相連。8月27日,會議後的一周,烏克蘭議會以壓倒性投票通過了任命莫羅佐夫出任烏克蘭首位國防部長。他贊同將烏克蘭建成一個無核國家,願意放棄世界第三大核武器庫。然而,他反對將核武器轉交給俄羅斯,而希望將核武器在烏克蘭銷毀。外交委員會主席和烏克蘭語推廣協會會長德米特羅·帕夫雷奇科向莫羅佐夫提出了一個問題,莫羅佐夫的回答贏得了議會的支持和肯定。當被問及是否能學會烏克蘭語時,用俄羅斯語向議會講話的莫羅佐夫給出了肯定的答案。他告訴帕夫雷奇科,他將很高興在大家的幫助下學習烏克蘭語。這一回答讓國家民主黨很滿意,此前他們不能肯定是否可以將這個尚未完全誕生之國的國防大權交給一個有著典型俄羅斯姓氏的將軍。

莫羅佐夫實際上是烏克蘭人,他有一半烏克蘭血統。他在烏克蘭東部出生並接受教育,那裏大部分人都說俄語或夾雜著俄語的烏克蘭語,他在學校學習過標準烏克蘭語,但是在軍隊裏已經有30多年沒用過了。他被委任在基輔指揮空軍,對於莫斯科的總參謀部來說這是個巨大的失誤。根據蘇聯軍隊不成文的法律,任何情況下都不可以讓烏克蘭族軍官在烏克蘭擔任高級職務。同樣的規則也適用於在本國服役的其他共和國軍官。杜達耶夫將軍是後來車臣獨立的領袖,他曾在烏克蘭莫羅佐夫手下服役,但是他無法在本國擔任指揮官。即使在烏克蘭,他想要晉升至將軍也並非易事。他曾因為得知晉升後跳了一支列金卡舞——高加索地區多民族表演的一種民族舞蹈——而被控犯了民族主義錯誤。

莫羅佐夫之所以能繞過蘇聯對少數民族軍官提拔的限制,是因為他的档案文件顯示他是俄羅斯人,而非烏克蘭人。當他在1991年秋天宣布支持烏克蘭獨立時,莫斯科的指揮官們,包括他的前領導、時任蘇聯國防部長的沙波什尼科夫元帥,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曾兩次問莫羅佐夫究竟是不是烏克蘭人。莫羅佐夫半開玩笑地回答說他的個人档案顯然有誤。據莫羅佐夫後來回憶,對於指揮官來說,擁有一半俄羅斯血統就意味著是俄羅斯人。他的個例表明了俄烏關系的復雜性,隨著烏克蘭族的俄羅斯化,兩國文化和身份也在20世紀變得更加模糊。在蘇聯,像莫羅佐夫這樣父母來自不同民族的人,可以自由選擇國籍。許多人選擇俄羅斯作為護照國籍,但是在烏克蘭出生和成長的他們,認為後者才是真正的故鄉。莫羅佐夫就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