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與沙(第13/14頁)

“難道說,賈先生把主公賣給曹操,是為了給自己謀好處。現在好處到手,我等也就沒了用處,索性借郭嘉之手……”胡車兒把辮子咬在嘴裏,眼神兇狠地朝四周望去,心裏卻一陣冰涼。他原本不贊成張繡投曹的決策,只不過出於對賈詡的盲目信任,才未反對。現在信任動搖,原來那顆懷疑的種子轉瞬間便成長起來,胡車兒越想越心驚,索性一拍大腿:“不行!我得告訴主公去!中原人實在是太狡詐了,還是早日回西涼去吧。”

在中原待了太久,胡車兒已經厭倦了這裏的一草一木,十分想念西涼那遼闊的大地與藍天。他松開牙齒,讓散亂的辮子垂落下來,暗自盤算該如何說服張繡:“這麽多兄弟都死了,主公應該會贊同我的計劃吧。”

這時候,一柄鐵劍悄無聲息地從胡車兒身後的雜草堆裏刺出來,直奔他的後心。胡車兒還沉浸在如何說服張繡的思考中,猝不及防,直接被劍貫穿了整個胸腔,劍頭從前胸挺立出來。胡車兒一挺脖子,發出一聲悲鳴,竟用肌肉把劍夾住,讓襲擊者無法抽出。只見他雙辮飛舞,腦袋用力地朝後撞去,感覺結結實實地撞中了一個東西,而且讓那東西受創極深。

周圍的西涼士兵紛紛驚慌地跳下馬來,朝胡車兒靠攏。他們看到,那個刺客被胡車兒一記頭槌後擺,撞得滿臉是血,只是死死握住劍柄不肯松手。這兩個人前胸緊貼著後背,表情異常猙獰。

胡車兒一張嘴,已有鮮血溢出嘴角,可他還是勉強支撐著問道:“你是……賈先生派來的?”

“不是,我來自東山。”徐他冷冷地說,同時死命抓住劍柄。剛才那一下撞擊,讓他受創匪淺,至今腦子都嗡嗡的,說話都有些不利落了。

“哦,袁紹那邊兒的。”胡車兒的表情稍微欣慰了一些,肌肉舒緩了一些,“原來不是賈先生……”

“如果你問的是那幾個人的話,已經被我殺了。”徐他說著擺動了一下下巴。旁邊立刻有士兵走過去,從雜草堆裏拖出三具屍體,他們的裝束與徐他差不多,都傷在咽喉處,腰間還掛著刺客專用的弩機。顯然他們埋伏的比徐他要早,只不過後來者居上。

徐他突然感覺前頭的這員大將升騰起一股強烈的氣息,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生命力,只能被極端的情緒驅動。徐他覺得有點不太妙,試圖拽動劍柄,可胡車兒牢牢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的身軀十分高大,瘦小的徐他難以撼動。

胡車兒緩緩回過頭來,兩條辮子之間是一張極度怨毒的臉。他盯著徐他,雙眸如刀:“這周圍有三十多名西涼最好的騎手,你絕對無法逃脫。與其同歸於盡,不如咱們做筆交易……”徐他未動聲色:“什麽交易?”胡車兒低沉地嘶聲笑了笑:“我可以放你走,甚至可以把我的腦袋送給你做軍功。但你要聽我說一件事,把這件事帶回到袁紹那邊,講給許攸聽……”說到這裏,胡車兒氣喘籲籲,顯然有點支撐不下去了,“你覺得如何?”

“好。”徐他毫不猶豫。

胡車兒低聲說了幾句,徐他面無表情地聽著,也不知是否記在心裏。胡車兒問他是否記住了,徐他點點頭。胡車兒那旺盛的生命力似乎到了盡頭,他長長地嘆息一聲,手起刀落,把頭上的雙辮斬斷,扔給站得最近的一名士兵:“你們不要回曹營了,回西涼去吧,記得把我葬在湟水旁邊。”

那名拿著斷辮的士兵不知所措:“將軍,我,我是扶風人。”胡車兒看了他一眼,露出自嘲的輕笑:“我都忘了,十年了,老兄弟們都死得差不多了,都換過好幾茬兒了。哎,真想再聞聞西涼的風啊……”

徐他注意到對方的雙肩一松,立刻手腕用力,把劍硬生生抽出來,然後一揮,撲哧一聲,胡車兒的頭顱飛舞而出,滾落在地。“將軍!”一群士兵悲憤地大喊,跪在地上泣不成聲。無頭的脖腔裏噴出的血潑濺了徐他一身,他用手背把臉上的血擦了擦,走過去俯身拾起頭顱,用布包好,在無數仇恨的眼神注視下從容離去。

當胡車兒死不瞑目的首級擺在文醜面前時,他對徐他的最後一絲懷疑終於消除了。文醜當初算準這個輜重營是假的,他叫徐他單獨潛伏過去,一方面是為了探聽敗退到此的西涼軍虛實,一方面也有考驗的意思。沒想到徐他差不多拿到了滿分,居然把胡車兒的腦袋給帶回來了。雖然這個人在曹營分量不夠,但畢竟是一方渠帥,這是對顏良戰死的有力回擊。

一想到顏良的死,文醜就覺得極度憤怒。顏良對他有知遇之恩,當聽說他戰死的消息,文醜咬破手指,發誓要殺掉關羽以及曹軍的十員上將,來祭奠顏良,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沖上前線,為此不惜與逢紀發生沖突。現在徐他帶回來胡車兒,這實在是個好兆頭,這意味著文醜的復仇計劃開始邁出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