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離去(第2/3頁)

韓謙也準備回東院歇息,範錫程卻喊住他,說道:

“成志如今也成家立業,而我年紀也一大把了,倘若再不動身去梁地尋找妻女,怕是半截身子就要埋入黃土,再也走不動了。家主許我這幾天就動身,這裏再跟少主說一聲。”

韓謙微微一怔,看著範錫程霜白過半的須發,沒想他還是放不下十多年前在戰亂裏走散的妻女,竟然要趁著現在還有些氣力,抱著明知只剩一絲渺茫之極的機會,執意要前往梁國尋找。

韓謙暗裏一嘆,淮河下遊一度梁楚交戰的重心,流賊橫掠,滄海桑田、幾經變易,早就物是人非,範錫程的妻女即便還活在世上,也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裏掙紮生存,哪裏有可能找得到?

韓謙想勸一勸範錫程,但看他腰板挺得筆直,透漏出不可折服的意志,暗感倘若執意阻擋,範錫程倘若不告而別,也會因為心結難解而從此意志消沉下去吧?

韓謙與範錫程相處談不上多愉快,但範錫程對他父親忠心耿耿,韓謙也不想他晚年淒涼的客死他鄉,到最後身邊連送終之人都沒有,說道:

“三年為期,要是三年還沒有音信,範爺便回來可好?成志以後便留在我的身邊辦事,但範爺總也要念著他們兄妹三人。”

範成志乃是韓謙當年強迫範錫程所收養的家兵子弟,範武成、範大黑死後,他便是範錫程唯一的養子。

範成志還有兩個妹妹隨他們的寡母嫁給範錫程,過繼過來。

範成志今年剛滿十八,範錫程就迫不及待的幫他說了一門親事,而他兩個妹妹今年也都許了人家,韓謙在潭州時,還特地讓趙庭兒幫他備了禮,卻沒想到範錫程這麽心急,主要是為了離開時能沒有太多的牽掛。

範錫程點點頭,答應韓謙所說的三年之期,心想自己在外風餐露宿、漂泊三年,估計也沒有力氣再跑動了。

韓謙將右手所戴的一枚精鋼戒指摘下來,遞給範錫程,說道:“範爺你帶一名奚氏少年在身邊伺候,也將這枚戒指帶在身上。倘若途中需要什麽幫助,到水陸通衢之地,將戒面翻過來,或能得到一些援助……”

精鋼戒指看上去平淡無奇,但按住側面的微小機簧能打開戒面,露出裏面的小盤有兩個小篆“縉雲”。

縉雲樓聯絡密間的信物自然不會僅有一件,但韓謙隨身所用的信物,必是最高等級的。

“多謝少主。”範錫程謝道,便要先離開。

韓謙揮了揮手,指定一名奚氏少年跟隨範錫程離開,以便沿途能照顧範錫程的起居——當世人一過五旬便步入老年,範錫程即便苦練刀弓,但年近六旬也已經幾分老態,韓謙都怕他能不能熬得住三年的風霜苦旅。

“範爺是重情義的人,這兩年範大黑戰死沙場,他身子就比以前差了一些,一直念叨著要去尋妻女,他此去哪怕是客死他鄉,他心裏也會好受些。”韓老山陪著韓謙去東跨院,頗為感傷的嘮叨道。

韓謙點點頭,範大黑的死他感觸極深,也知道對範錫程的改變極大,畢竟範成志是他硬塞到範錫程膝前的,範武成與範大黑二人才是真正叫範錫程傾注心血。

範武成真正的死因,韓謙迄今沒有跟任何人提起,此時也沒有提起的必要,便想著這次回黔陽城,怎麽都要找機會到範大黑的墓前祭拜一番。

韓謙想起一件事,跟韓老山說道:“韓東在花溪寨辦事甚力,整修驛道,兩邊都要募集工匠,在多個地方同時進行,進度才夠快,等到年後我再薦他到工曹跟著鄭通學習吏事——你們可以將韓東過繼到膝下,為你跟周嬸養老。”

韓老山夫婦也沒有子女,韓東乃是他們的侄子,只是此前作為家奴,一直都在韓道銘、韓鈞父子身邊伺候——韓謙“潛逃”期間,韓族被迫解散家兵部曲,也解散了一部分家奴,當時便有一些人跋山涉水到敘州來投奔。

有時候韓族內部的關系,並非韓謙說切割就能切割幹凈的。

韓老山夫婦沒有子女,早就想將侄子韓東過繼到膝前,也是想有個養老送終的人,只是沒有摸透少主韓謙心裏的想法,也沒有敢提起,只是將韓東留在身邊幫襯著。

這些年韓老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韓謙也犯不著為這點小事跟他們治氣,索性將這事替他們挑明了。

見少主不僅許他們將韓東過繼到膝前,還說年後讓韓東任吏,韓老山頓時眉開眼笑,看著韓謙走進東跨院。

韓謙跨步走進臥房,看到趙庭兒、奚荏二女都在,而趙庭兒滿臉的不虞,奇怪的問趙庭兒:“這麽長時間都沒有回來一趟,你不去陪你爹娘,怎麽還一臉的不高興?”

“趙老倌看上去老實得很,卻想著韓家如今家大業大,不指望自家的女兒能為正室,卻希望自家的外孫,能是韓家的長孫,”奚荏坐在一旁笑道,“而如今不要說抱外孫了,看到自家女兒雲鬢都未改,哪裏能忍得住不數落幾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