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七章 閑時雨(第4/4頁)

王珺擡起頭,看到奚荏鬢發被雨水濡濕、腋下卻夾著一疊文函,也不知道她一早去哪裏了,比韓謙離開還早,卻也沒有理會她的調笑,問及唐時余等人的去向。

她昨夜隨韓謙過來後,唐時余以及護隨她的兩名扈隨都沒有再出現,不能一聲都不問。

“留你在這裏做客,叫他們回去了——唐時余已經隨船隊離開回揚州去,你那兩名扈隨,則還住在南巷的客棧裏,你要有什麽事情,吩咐人去說一聲便是。”奚荏說道。

他們是信任王珺,但王文謙身邊的人值不值得信任,就兩說了。

唐時余本身就是揚州的探子頭目,昨夜留他們在營中歇了一夜,今天一早就將他們打發出營,怎麽都不可能給他們在營中行走自由的權力。

過了一會兒,韓謙也撐傘走回來,王珺才意識到已是午時,韓謙、奚荏都回後宅陪她用餐來了。

用餐時,奚荏將帶回來的文函遞給他看,王珺才知道是水軍襲擾巢湖西岸及北岸的作戰計劃。

不管怎麽說,韓謙都不會放棄棠邑水軍在戰船上的優勢持續不斷的打擊駐守巢州的壽州軍。他也不覺得這麽做,會叫本應該主要負責對巢州敵軍進行軍事打壓的淮西禁軍占便宜。

再說水軍出擊襲擾巢湖西岸、北岸,主要也是趁著秋熟在即,趕著過去搶掠地裏的莊稼、牲口;即便不會濫殺無辜,也會盡可能的脅裹更多的平民遷入棠邑。

軍事僵持、對峙就是這麽無聊。

沒有能力一舉撕開對方的防線,獲得戰略性的優勢,但除了守穩己方的防線外,還是要想盡一切辦法,不斷的滲透敵方轄域內部,盡一切可能破壞、襲擾敵方的農耕生產。

孔熙榮率遊擊軍據五尖山西出襲擾,主要執行的就是這個策略,三四個月來,兩千多精銳在山裏補給都依賴於對敵占區的強行征收,還將擄掠來的四千多平民,送到滁河南岸安置。

馬上就要到秋熟時分,即便承受不起強攻堅城要塞的傷亡,休整四五個月的棠邑兵也應該要輪流殺出營城,活動活動筋骨了。

這份方案僅僅是軍情參謀司所擬定的草案,韓謙坐在餐桌前,瀏覽了一遍,拿醮墨筆寫下幾點意見,便吩咐奚荏轉交其他人審閱。

用過午餐,韓謙沒有急著去前衙,留在院子裏先寫一封信,之後找來一輛新造的四輪馬車,載著王珺、奚荏等人,他則穿著蓑衣,與韓東虎及諸侍衛騎馬趕往歷陽城。

過去兩三年,歷陽城雖然是幾經轉手,但都非常幸運的沒有怎麽經過戰火的摧殘。

李知誥放棄歷陽城,考慮過壽州軍奪取後主要會用以駐兵,不能摧毀城墻,燒毀城中的屋舍根本就沒有意義,於是完整的讓出歷陽城。

而等周處率部圍城,城中守軍最後選擇獻城投降,這座在天佑帝開國之前重新修繕的城池,得以完好的保整下來。

說實話,要不是這裏地勢頗高,即便開挖運河也沒有辦法形成一條供千石船駛入的航道,眾山環抱、易守難攻的歷陽城,卻是極適合作為棠邑的軍事政治中心。

只是沒有河運,便是韓謙無法容忍的最大缺陷,也注定它只能成為未來東湖城的陪襯。

不過,王珺乘馬車進入此時的歷陽城,卻是另一番感受。

歷陽城千余步縱深,規模不是很大,馬車穿過城門,長街所鋪的青石板已經踩磨得光滑,長街兩側各種一排香樟樹,翠綠濃蔭,雨滴被樹葉遮擋,已經變得稀疏,痕跡卻顯得更為清晰。

香樟樹後的屋舍鱗次櫛比、儼然整飭,墻腳石階長有厚厚的青苔,門戶上斑駁的油漆,院墻爬滿青翠的藤草,還間雜一些細碎而清艷的紅蕊。

兩側的屋舍裏也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樣子,長街之上也僅有稀稀廖廖的行人在雨中行走——王珺聽唐時余說過,奪得歷陽城後,韓謙僅將極少數民戶遷入歷陽城安置,歷陽城大多數的屋舍還是空的。

走進這樣的城池,王珺則仿佛是回到揚州城裏的某個角落。

“你說我該請誰到揚州說親,你父親才會痛快的同意讓你嫁給我?”韓謙提了提手裏的韁繩,身子往馬車靠過來,問王珺道。

“啊?”王珺正想著長街兩側門扉緊閉的宅子裏曾經發生過怎樣的悲歡離合,聽到韓謙這話,都懷疑是聽錯了,轉過頭來,明澈的眼眸怔怔看著韓謙,半晌不知道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