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故將直筆記春秋(上)(第2/4頁)

而韓當也旋即知機的閉嘴,不再談論放棄流民的事情。

其實平心而論,作為護衛首領,韓當的意見非常正確,量變引起質變,當跟隨隊伍流民達到近萬這個數量級的時候,哪怕是有五百騎兵護衛,隊伍的約束性也終究顯得有些搖搖欲墜了。如此局面,安全、衛生、速度,都顯得岌岌可危,一不小心還真有可能發生動亂與瘟疫……實際上,之前跟著上千人的時候,也沒見到韓義公多嘴說些什麽。

但是,公孫珣終究並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歸鄉之人,他是衛將軍、薊侯,是河北數得著的人物,怎麽可能會作出驅趕或者甩掉流民的舉動呢?而且他本人也好,手下人也好,大多都還算是有著些許家國天下那種責任感的人,從趙國柏人出來,流民一開始聚攏在身後時,他們便本能的想維護住秩序,作出正確引導……最起碼不讓他們從賊,對不?

而且,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些流民之所以選擇跟著公孫珣,也不是懵懵懂懂漫無目的撞上的,而是一開始就認出了他——五百白馬騎兵在河北大地上格外具有辨識度。

換言之,人家專門是沖著公孫珣來的!這種時候,棄他們於不顧,到底算什麽呢?

“還是忍忍吧。”公孫珣一邊騎馬緩步向前,一邊沉思了片刻,卻終於還是出聲做了正式表態。“之前叔治他們便已經問清楚了,這些人不是瞎撞上來的,他們皆是連著兩年因為兵禍與匪亂沒有收成的良民,不得已棄產舉家往幽州逃荒……本就是順路。如今咱們已經過了安平,進了河間地界,區區兩三日路程,不就到幽州了嗎?屆時隊伍便會漸漸自己散了的。”

“不錯,幽州地廣人稀。”婁圭也在馬上撚須寬慰道。“當地豪強多少沒有冀州這裏盤剝的那麽厲害,到時候無論是讓官府就地收容還是任由那些豪強吞並下去,也總比這麽舉目無可依憑要強吧?”

公孫珣聞的此言,不僅沒有喜色,反而愈發黯然。

話說,之前數年間,漢室的名臣良吏們還都一直以打擊豪強兼並為政績,公孫珣自己更是早有認識,知道漢室危殆的根本在於豪強兼並。而如今,他卻居然要鼓勵豪強卻又收攏流民,吞並人口?

這簡直可笑!

然而,不這麽做又能怎麽辦呢?

就身後的這些流民而言,他們一家數口人,卻大多只帶著幾件破舊衣物,十幾天的幹糧,牲畜、農具基本沒有。好點的,能再有一輛獨輪架子車,差點的,連扁擔挑子都是臨時斫木而為。當然了,因為公孫大娘的存在,如今的流民家庭普遍性還會負著一個鐵鍋,這是逃亡途中必需的物品,方便耐用,是很多家庭最有價值的財產。

如此情形,不讓豪強去收留他們,他們很快要麽聚眾淪為盜匪,要麽就真的會變成路邊餓殍,屆時不要說鐵鍋了,便是身上衣物都會被人剝走。

而說到路邊那些被剝去衣裳,甚至又被野犬啃食的屍首、腐骨,也難怪趙蕓起初希望公孫定能跟父親親熱一些,如今卻又反而想著將孩子關在車內了。

“多辛苦一些吧!”公孫珣胡思亂想了半日也只能如此說了。“再分出兩百騎兵來,交給後面的叔治(王修字)、伯槐(常林字)、文恭(棗祗),讓他們一定嚴加約束隊伍秩序……再多多遣人往前探路,告訴元嗣(韓浩字),不要再以行軍立營的法子去找留宿的地方了,也不要過分靠近城池引起慌亂,以挨著樹林的空地為佳,方便取柴木燃火煮水,實在找不到樹林便以河流溪水為佳,活水喝起來總比死水幹凈!還有魏越那裏,讓他提前出發,去前面縣邑塢堡處買糧食,務必報出我的名號來!”

周邊諸多親信義從紛紛聽令而為,或是引兵向後尋王修與常林,或是往前尋韓浩、魏越。而身後護衛家眷的呂範、楊開、戲忠那裏多少是了解公孫珣的,也居然沒有派人來勸誡……須知道,公孫珣之前便派出了百騎給了後面的王修、常林、棗祗他們,用來約束流民秩序,而如今再加兩百騎與他們,再算上前方開路、哨探還有購糧的隊伍,那麽用來防護公孫珣與身後家眷車隊的人手,基本上就只剩寥寥幾十騎了。

“君侯!”

就這樣,隨著公孫珣強打精神將一連串的命令發布下去,這只帶著萬余流民的隊伍似乎有振作一新的意思,然而,還不過小半刻鐘,韓當卻忽然再度出言。“得快速度,麻煩已然來了。”

公孫珣和婁圭一時間全沒有反應過來,只是本能往身後看去,不過卻並未看到哪裏有什麽過分的騷動。

“要下雨了!”韓當無奈指著東側天邊提醒道。“速速找個地方避雨吧。如今只希望雨水不夠大,不然今日晚間流民中怕是要生不了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