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6/6頁)

鄭廷貴雖還自認與酒井是老朋友,現在卻很少與酒井見面。酒井位高權重,他不想過分巴結,還有一個不願說的原因,他把祖傳的寶貝古董,通過酒井貢獻給皇上,至今還未討得皇上任何禦賜。這讓他心裏已生疑惑,只是怯於情面,不好追問罷了。但一碼歸一碼,當他聽酒井說欲放馬明金,喜出望外,當然願意做這個中介人。

馬萬川起初將信將疑,後聽酒井開出的條件,他知道這是真的,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只要能兒子能活著出來,拿他的命換,他都願意。

鄭廷貴喜過之後,細琢磨一番,說酒井開的價碼太高了,並且對酒井所說,交換的資產作為軍資,他有所懷疑:

“老哥哥,我越來越覺得酒井這小子心眼太多,弄不好,咱們家的給出的這些東西都落在他的手裏了。”

馬萬川:“咱們換的是人,東西舍出去,落在誰手裏,咱就管不了。”

鄭廷貴禁不住又想起獻出的貢品,喃喃自語著:“我是擔心……”

馬萬川生怕夜長夢多,酒井變卦:“親家,你這就去回酒井的話,他開出的條件,我接受,不過,契約書上必須寫明,保證明金出來後生命的安全,同意明金去關內。”

鄭廷貴刻不容緩,又去見酒井,有如生意場上,幾番討價,酒井堅決不同意馬明金去關內,因為那等於放虎歸山。只要馬明金不離開吉林市,生命是有保障的。馬萬川也知道強權之下,無理可講,只好同意酒井的條件。

酒井拿到契約,心中竊喜,但又不平衡,因為在他看來,關東軍是滿洲國最高統治者,他是關東軍在吉林省的最高代表,本欲呼風喚雨,為所欲為,所以,即便得到實惠,內心也萌生一種怒氣,他要發泄出來……

松川接到酒井釋放馬明金的指令,也得到酒井的暗示,與酒井一樣兒,他的心態也是扭曲的,自他任憲兵隊以來,抓進來的反滿抗日分子,只有兩個出路,若不跪在他的腳下,告饒投降,那麽只能是折磨至死。獨有例外,馬明金軟硬不吃,還差點掐死他手下的憲兵,現在竟活著走出憲兵隊,他覺得這對他來說,是種屈辱,他想起酒井說的話,不能讓馬明金大搖大擺地走出憲兵隊。

馬明金連日來,領受了憲兵隊所有刑具,遍體鱗傷、奄奄一息,殘暴的日本人怕他咬舌自盡,用特制膠皮帶子,勒住他的嘴,使著上下牙,合攏不到一起。不要說罵,連呻吟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了。人被捆綁在刑椅上,一動不能動,只是那雙噴著怒火的眼睛,表明他還堅強的活著。

兩個肥胖的日本打手,剛抽完馬明金,坐一邊歇息,松川隊長有話,只給馬明金留一口氣,要不間斷地折磨馬明金。

門開了,一陣皮靴響,松川帶著小野和幾個隨從進來。他們圍聚在馬明金身邊,有一個憲兵連著給馬明金照了好幾張相。

馬明金怒視著松川這個惡魔,從敵人這些動作上,他意識到,這可能是最後的一刻來臨了。落入敵手,他就沒想到能活著,在遭受到敵人一連串的酷刑,他把死看成是個解脫,可惜看不到日本人垮台,這是個遺憾。

松川神情陰沉地說:“馬團長,你自由了。”

此刻,對馬明金來說,死亡何嘗不是一種自由呢,他滿帶血和汗的臉,沒有一絲變化,他是在用平靜,向敵人表現出他的輕蔑。

松川還有一個話,始終沒說出口,那就是數年前,他作為間諜,險些被馬明金活埋,此事對他來說,是個奇恥大辱。依他的主意,恨不得把馬明金千刀萬剮。

小野此時也想起了往事,不過,他沒有松川有城府,冷笑著:

“馬團長,有一件事兒,我早就應當告訴你,三年前,你被暗中打了一槍,險些送命,你知道嗎,我就那個開槍的人,你的命真大啊,我沒想到,今天是你第二次從我手中逃脫了。但我想說的是,無論你怎麽僥幸,你早晚都會死在我的手中,你的明白嗎?”

馬明金有限的表情,呈出的是鄙夷。

松川:“你我都是軍人出身,但我不想讓你再以軍人的姿態,站立在我的面前……”

周圍的人,似乎知道松川要做什麽,都退到一邊。

松川沖小野示意一下。

小野獰笑著,掏出手槍,槍口幾乎抵在馬明金右腿的膝蓋,勾動扳機,連著三聲槍響。

馬明金全身被捆幫著,隨著膝蓋骨的爆裂,劇痛襲來,他用力繃緊神經,臉與脖頸上的青筋暴起,漸漸失去意識,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