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情(10)(第2/2頁)

“俗話說,有毛帶皮的都不算財!”仿佛猜到了周黑炭心中的困惑,紅胡子一邊帶大夥上山,一邊笑呵呵地說道,“你甭看老哈斯有那麽多頭羊,一場暴雪落下來,他就可能變成窮光蛋!所以我也不忍心白拿他的東西,況且我們八路軍的紀律,也不準許我白拿!”

“那……”周黑炭想了想,欲言又止。馬賊不搶不掠,拿什麽支持自己生存?!光憑向商隊收那點兒保護費?每年春秋往來黑石寨的商隊就那麽幾支,即便把保護費收到五成,又能收到幾塊大洋?!而手中沒有足夠的錢財,憑什麽要求弟兄們給你賣命?!憑著江湖義氣麽?那東西支撐得了一時,又怎可能支撐得了一世?!

望著寧靜如畫的青山和原野,他越想越覺得困惑。但很快,這種困惑就又變成了震驚。在山路兩邊的緩坡上,有片整整齊齊的農田露了出來。田間大部分作物都是糜子,已經到了收獲季節,沉甸甸地彎著腰。還有一些是低矮的蕎麥,也已經瀕臨收獲,從根到葉透出溫潤的暗紅。在特別平坦的山坡,居然還專門開出了幾片菜畦,紫色的茄子、黃色的西紅柿和淡黃的燒瓜掛在菜架子上,一個個油光水滑,讓人看著就忍不住要流口水。(注1、注2)

“這些都是你們自己種的?!”張松齡也被眼前景色驚得兩眼發直,愣了好一陣兒,才艱難地向身邊的遊擊隊員們詢問。

“有一些是王隊帶人種的,有一些是雇附近的老百姓幫忙種的。山後邊地勢低,還有一條小河。這兩年有很多山西人過來偷偷地墾荒!”機槍手大周想了想,耐心地向比自己小了整整一輪的“師父”解釋。

“糜子和蕎麥是,菜不是!我們還沒學會種菜!”另外一名機槍手利索地跳下馬車,順手從菜架子上摘了一個熟透的西紅柿,用衣襟擦了幾下,遞給張松齡,“您嘗嘗這個,比外邊買的可是好吃多了。”

“到家了,想吃什麽,自己摘。帶著地氣的燒瓜最好吃,咬一口嘎嘣脆!”紅胡子也笑呵呵地摘了一根燒瓜,一邊啃,一邊向客人們獻寶。

趕了整整一上午路,趙天龍、周黑炭和張松齡三個又累又渴,毫不客氣地抓起遊擊隊員們遞過來的西紅柿和燒瓜,大吃大嚼。

新鮮的蔬菜汁水順著喉嚨只奔小腹,令大夥渾身上下三百六十個毛孔都覺得舒坦。帶著幾分好奇繼續前行,越往山上走,對紅胡子的佩服越深。

一排一排整齊的房舍,雖然是泥土、樹幹和茅草搭建,卻透著勃勃生機。一條條小路將各處房舍彼此相連,簡陋卻幹凈漂亮。一棵棵剛剛長到碗口粗細的白楊樹象士兵一般站在路邊,濃密的枝葉遮擋住正午的陽光。在兩排白楊樹之間的空地上,則聳立著幾個木頭做的槍靶子,有夥明顯入伍沒多久的年輕人趴在地上,用破舊的槍支對著五十米外的靶子比比劃劃。

聽到來自背後的腳步聲,正在訓練的年輕人們紛紛轉過頭,好奇地打量客人的相貌。負責訓練新兵的遊擊隊教官也看見了紅胡子的身影,笑著命令新兵們自行練習。緊走幾步,沖著紅胡子立正敬禮,“報告王隊長,新兵小隊正在進行步槍臥姿射擊訓練,請隊長指示!”

“繼續訓練!”紅胡子鄭重地向教官還禮,然後拉起他的胳膊,笑呵呵地向客人們介紹,“這是我們遊擊隊的呂副隊長,呂風!呂隊長,今天我可是請來了幾個重要客人。這位是大名鼎鼎的入雲龍!這位是你經常說起的黑胡子!這位……”介紹到張松齡,他猶豫了一下,旋即笑意湧了滿臉,“這位是愛國學生張松齡,前幾天一槍斃了漢奸縣長的,就是他!”

注1:糜子,一種高緯度地區農作物。是牧民們的主要食物來源,通常做成炒米食用。產量極低,但生長期非常短,秸稈可以當做馬料。

注2:燒瓜,類似於黃瓜。味道微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