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4/14頁)

成天看看表,半個多小時過去了,蘭騎兵好象漸漸恢復了野性。它用嘴不斷地撕咬著那條韁繩,繩子已被它給咬出了許多牙印。成天走過去,蘭騎兵立即跳躍起來,後蹄不斷地向後飛踢著,根本就無法近身。成天對三班的幾個戰士招招手,那幾個戰士興奮地跑了過來,他們把那兩只麻袋擡了過來。成天用力抓緊它的韁繩。幾個戰士把麻袋一擡,喲喝一聲,扔到了蘭騎兵的背上,蘭騎兵立即跳了起來,它前後左右地跳躍著,試圖把那兩個麻袋給摔下來,但成天緊緊地把它的韁繩抓緊,這使蘭騎兵的跳躍有了一定的難度,它根本就不習慣有東西在自己的上面。蘭騎兵忽然一個後跳,把麻袋給顛了下來。幾個戰士又過去把麻袋擡起來,往那上面拋。蘭騎兵給顛下來,幾個戰士又給擡上去,蘭騎兵給折騰得全身又湧出了熱汗。它的鼻息顯得很沉重,全身的跳躍透出種軟弱與無力,有幾次它幾乎都跳不起來了。成天才放開它的籠頭,對那幾個戰士說,今天的馴練就到這兒吧。

成天從柵欄內跳出,這時王青衣匆匆地走了過來,他看著蘭騎兵身上的麻袋,有些不解地問道:“用麻袋訓練一匹野馬,這有用嗎?”

“當然有用,蘭騎兵不習慣人騎,我現在放東西就是要讓他習慣於有人騎在它的身上。放那兩只麻袋,只是為了練它的一種馱運力的平衡。”他拍拍手上的灰土,“馴馬不可能一下子就馴好,這馬得一天天地馴,直到它習慣了這一切,明天還得這樣折騰它。不過,今天可夠它受的?”他有些憐惜地回頭看看在柵欄內不安地站著的蘭騎兵,它太累了,馬累了最好的休息就是這樣靜靜地呆立。他忽然想起什麽似地,問道:“剛才你走得那樣急,有事嗎?”

“軍分區的趙參謀打來電話,通知說明天將來一位專家,來現場驗證這匹馬,他說那張照片驚動了中國野生動物研究機構的許多專家。那個專家說如果是,這匹馬估計將是一件很轟動的發現。”王青衣仿佛想起什麽似地,補充道:“那位專家說,最好讓我們妥善保護好它,也就是說……”

“不可以讓這馬出事,不讓我們動。”成天插話道。“我忽然後悔了,我不該把那些照片給他們,把它交給那些科學家,我不知道對它來說,意味著是壞事還是好事。不讓動蘭騎兵,只是他們的狗屁說法,那匹馬現在屬於我,我不但要把這匹馬馴成一匹好馬,還要讓它成為一匹真正的軍馬。”成天忽然有些激動地嚷道。他說完,好象躲避什麽似地,向前大步走了。

王青衣看著他的背影,搖搖頭,快步跟了上去。

三十、一顆露珠

成天把蘭騎兵從柵欄中牽出。蘭騎兵在離開柵欄的一瞬間,眼睛嘩地一下子亮了,它慢跑著跟在成天的身後,它的蹄步把早晨草叢上的露珠不斷碰落。它似乎一下子就找到了那種久已消失的草原感覺,全身興奮地在那裏不斷地打著響鼻。成天感到草原使蘭騎兵一下子就恢復了那種剛發現它時的那種狂野與舒展。它的毛發在晨風中輕輕地飄拂,那雙眼睛奇怪地閃爍著。它忽然仰天長嘶,那聲嘶鳴又尖銳又明亮,遠處的那輪蛋黃似的太陽,在它的聲音中輕微地顫動著。成天好象被蘭騎兵的長嘶給喚醒了,他心中湧出某種深刻的豪情,他轉過頭,也象蘭騎兵一樣,面對著那輪太陽仰天嚎喊了起來,那聲嚎喊在草原上如同一顆子彈,顫動著在草叢中來回穿遊。只是那輪太陽變成了深紅色,把草叢照得發出透明般的嫵媚。蘭騎兵被成天的那聲嚎喊給驚動似地,看著他。它的眼睛清澈得可以看到一根根的草。成天被那雙眼睛中的疑問給碰了一下。他快樂地在那裏大聲地笑了起來,他的笑聲很怪,蘭騎兵似乎不屑地把頭仰起來。成天用手輕撫了一下蘭騎兵的長鬃,鬃毛刺著他的手,那些毛發可真長,它們都拖到了地上,王青衣曾建議他把那些長鬃給剪掉,把它們給編織成好看的辨子。成天沒有答應,他覺得蘭騎兵最讓人神往的就是它的這身長鬃了,它在飛奔起來時,長鬃幾乎就象一個美麗的披風,在風中一縷縷地飄蕩。成天曾無數次地被蘭騎兵飛跑時那身上披散的長鬃給吸引,他甚至都懷疑自己當初被吸引是不是就是因為這身長鬃。

蘭騎兵好象被草原給弄得興奮不已。一匹馬最好的狀態就是它興奮時的樣子。它的全身都被打開了,所有的肌肉都蘇醒似地發出咯吧咯吧的抖動聲。眼睛中充滿奔跑的欲望,蘭騎兵不安地抖扯著韁繩。鼻息中發出深深的響聲。成天用力扯緊蘭騎兵,蘭騎兵身上的某種東西在強烈地刺激著他,他覺得自己的身上熱烘烘地,好象被某種欲望沖擊著。今天早晨他牽著蘭騎兵出來,只是為了來溜一溜馬,他怕蘭騎兵在柵欄中關的時間太長,失去了野性,他喜歡那種帶有野性的馬,充滿野性的馬給人一種真正的騎手感受。那種感受在你一跨上馬背時,就會流注入你的全身,使你的骨頭都好象與那匹馬聯為一體似的。成天不知為什麽,一見到蘭騎兵就有一種奇怪的渴望與興奮感受,好的馬匹與美麗的女人一樣,一下子就能把人點燃。成天忽然有種欲望,想騎著它在草原上奔馳一次,就象那天自己征服蘭騎兵時一樣。漫無目的,只有向前的奔跑與速度。那天他似乎才知道了騎馬的另外一種樂趣。一種真正的馬給他的速度感。當然這是一種很可怕的冒險,因為蘭騎兵好象根本就不習慣有個人騎在它的身上,雖然它現在安靜下來了,但一旦有人躍上它的背,它還是會亂跳亂動的,直到把你給顛下來。成天根本就顧不了那麽多了,他停下來,把蘭騎兵的鞍子給整好,蘭騎兵似乎感到了成天的渴望,不安地刨動著前蹄,身子前弓著,好象隨時都要彈射出去。成天用手輕拍拍蘭騎兵的頭,他想讓它安靜下來,馬的不安會使騎手感到緊張。成天把腳在馬蹬中踩住,用力一悠,身子已經很輕地縱了上去。蘭騎兵太敏感了,在成天踩住馬蹬的同時,身子已經向前彈了出去。成天的身子重重地在馬鞍上落下,馬的前沖使他的身子向後一仰,幾乎掉落下來,他的身上立即起了一層細汗,他把馬韁用力一頓,把身子向前折回。蘭騎兵的起速太快,它好象要把成天從馬上摔下來似地,前腿一下子就豎立起來,成天的身子幾乎貼著馬背要滑下來。但還沒等成天調整過來,蘭騎兵又把後蹄不斷地在原地拋動,成天覺得馬背上太顛了,他迅速地調整著自己,與馬的跳躍的節奏相切合,馬跳他也跳起來。蘭騎兵似乎對這種顛動失去了信心,它忽然向前一縱,快速地奔跑起來,它似乎在享受著奔馳的快感,身邊的草叢模糊地向後退去,風開始貼著耳朵呼呼作響,成天感到自己的頭發都直立了起來,眼睛被風吹得發疼,但那種飛馳真是一種快感,他感到自己的全身好象都飄浮了起來。他把眼睛緊緊地閉上,享受著蘭騎兵在奔馳時的快感。他憑感覺來體會馬在他身下奔馳時的每個細微的感受。慢慢地,他似乎找到了蘭騎兵在奔馳時的節奏,馬背在鞍下肌肉的動蕩,那種感受使他很快體會到了一種新的感覺。這時蘭騎兵的速度好象慢了下來。他聽到了機器的轟響,那聲音不是很響,但卻在早晨的草原上傳出了很遠。成天下意識地睜開眼,他發現有輛車一直在追趕著自己似的,向他飛快地沖了過來。蘭騎兵被那種聲音驚動,它的頭稍微後仰著,好象是在等那輛車開過來似的。成天奇怪地看著那輛車開來的方向,那輛車開得很猛,到了近處,成天看出來了,那是一輛敞蓬吉普車,那輛吉普車上塗著鮮艷的紅色,遠看就象一團燃燒著的火。那團快速奔馳的火好象刺激了蘭騎兵。它的頭昂著,就在那輛紅色的吉普車的追趕中,唰地沖了出去。成天覺得蘭騎兵的奔馳帶著種怒火,它的身子幾乎就要貼在地面上,四蹄在草叢上輕輕地掠過,一下子就沖過了那輛紅色的吉普車。成天的心一緊,把韁繩緊緊地抓住。身子伏在馬背上,蘭騎兵在奔馳時激烈的心跳,撞擊著他。他把頭扭向身後,看到那輛紅色吉普落在他們一百米左右的地方,很顯然那個司機來不及換档,也沒有料到蘭騎兵竟會超車。那個司機戴著只墨鏡,頭發剪得很短。他似乎有些惱怒,吉普車僅僅只是稍微停頓了一下,就重又轟響著沖了上來。那個司機車開得很不穩,車在草地上向前橫沖直撞,不時地在地上顛簸著。成天看出來了,那個司機好象一直在追著他們。只是那個司機是誰呢?他用力向後看著,只看見那個司機頭上的短短的頭發茬子,他的頭伏得很低,他似乎故意在後面逗弄著成天似的,油門轟得很大,但在不平的草地上追一匹馬根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有好幾次吉普車都追到蘭騎兵的屁股上了,但就是不超車,他不前不後地跟著成天,蘭騎兵被身後的轟鳴給弄得不安起來,它不時地回過頭去,看著身後,它的步子也有些亂了,全身都充滿著某種深深的不安,它似乎非常害怕這種車聲,那車聲一響,它就會飛快地跑動起來,那種不安與害怕使成天非常惱火,他覺得那個司機似乎在故意這樣折騰他。但他卻無法控制一匹還沒有馴服的野馬,在這樣的一種幾乎從來沒有聽見過的聲音中停下來。蘭騎兵一直閃躲著那種聲音,那種聲音追使它人全身呈現出一種可怕的感受,它就在那種車聲中開始了自己驚慌的的奔逃,它跑起來的樣子非常可笑,也很可憐,成天這才想到自己的這匹馬可能一生也沒有聽到過那種奇怪的車聲,這種聲音讓它感到害怕。蘭騎兵在草地上來回躲閃著那種聲音的追趕,成天火了,他下意識地把馬使勁地向後勒,但蘭騎兵在這種聲音中根本無法安靜下來,它在草地上來回逃閃著。而那個開著車的司機卻似乎覺得很好玩,他故意地在那裏轟著油門,成天覺得心裏十分氣憤,但卻無法控制住蘭騎兵的害怕,他緊伏在蘭騎兵的身上,同時用力勒住蘭騎兵,閃躲開那輛車的追趕。前面出現了一道坡坎,他幹脆把韁繩一提,蘭騎兵立即向右沖了過去,晃過了追上來的那輛車。就在一轉身的瞬間,他看見那個司機用力地向他揮了揮拳。他哈哈地笑了起來,那家夥真逗,他很討厭那些開車的司機,如同他討厭那些汽車一樣。他用力地在蘭騎兵的身上拍了一下,蘭騎兵順著那車的右邊繞了個圈,順著山坡向湖邊沖了過去。幾乎是在同時,那輛吉普車竟在原地打了個轉,向著他飛馳般地追了過來,在沖過那個坡坎時,那輛車竟然沒有減速,嘩地就飛躍了過去。接著幾個急急地拐彎,竟追上了蘭騎兵。那家夥的車技很好,他把車控制住,竟與成天平行著奔馳。成天有些吃驚地看著那個司機,那家夥邊開車邊用力向他揮動著手中的帽子,並且還打著聲響亮的唿哨,那意思成天看懂了,好象是要與他賽一下似的,成天輕輕地後勒韁繩,蘭騎兵慢了下來,那個司機猛地一打方向盤,汽車吱地停在了他的面前,蘭騎兵吃驚地仰天跳了起來,成天猝不及防,他用力抓緊韁繩,才沒使自己從馬上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