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章(第2/2頁)

王青衣聽到成天死去的消息後,如同呆了般地半天不語。半晌他才瘋了似的,跑到成天失陷下去的那塊沼澤,那裏只有一堆被汙水給弄臟了的雪,成天被草原給吞沒了,命運一下子顯出了神秘的可怕,所有的東西都在不經意中開始了改變,他在心裏大聲地喊,你的連隊留下了,你為什麽卻走了?他想,這是不是一種命運開的玩笑?他看著看著,眼淚嘩嘩地開始流了下來。他忍不住地嗚咽起來,繼而放聲大哭起來,他的哭泣聲嚇了大家一跳,他的哭更象是一種吼叫,大家在他的聲音中開始沉默了下來。當蘭副司令下令把成天的屍體找回來時,王青衣與一幫戰士們發瘋似的,爬到那塊沼澤上,用力地掏挖著,沼澤象一只沉默的巨獸,不斷地向外擠著那些臟泥,大地上一片臟汙,到了天黑時,那些參與挖掘的戰士們才絕望地哭了出來。王青衣與戰士們抱成了一團,他發現,他與戰士們好象一下子親近了起來,因為那些臟汙的泥水還是因為成天的離去?他想不明白。當晚,他們回到了連隊,連隊前圍著一群沉默的人,蘭副司令員與他們每個人擁抱,在擁抱到王青衣時,王青衣的眼睛再次濕潤,他忽然想在心裏叫他一聲父親。

王青衣回到房間裏,要來一大瓶青稞,他幾乎一個人在那裏喝了一夜,他開始一支接一支地抽煙,到天亮時,他的房間裏扔了一地的煙頭,臉色變得黑黃,臉幾乎瘦了一圈,只有一雙眼睛亮著種陌生的光,他開始變得更加沉默了。他找到了蘭副司令,認真地說:“我接受你的按排。”

蘭副司令吃驚地看他一眼,繼而認真地點點頭。王青衣在離去時看到,蘭副司令的眼中,似乎濕潤了。

葬禮在兩天後舉行。成天將被葬在那個女孩子的墓裏,他的墓裏只有劉可可帶回來的一支鞭子。大地披滿素裝。蘭副司令走在最前面,他戴著一只墨鏡,沒有人可以看清他的表情,他走得又慢又沉,仿佛沉浸在一種思考中。他身後是排成行的騎兵連的官兵,他們手裏托著帽子,象托著某種心情,這種情緒讓人心疼。

劉可可穿著一件大紅的衣服,她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雪花映著她,人們發現她美得驚人。雪開始大起來了,劉可可走到成天的墓前,把自己的一枚戒指套在那支馬鞭上,那枚戒指在雪中顯得十分燦爛。

雪開始大起來了。蘭副司令肅立在他的墓前,厲聲發令,騎兵們舉槍向天空鳴槍,為成天送行,槍聲割著每個人的心,在天空爆響。槍聲消失後,蘭副司令員揮揮手,張秘書遞上來一塊用布包起來的馬刀。王青衣吃驚地看著他,那把馬刀他認識,並且曾經看到過,現在那把馬刀身上裹著一層紅布。蘭副司令小心的把那把馬刀從布中剝出,他把刀從刀鞘中抽出,馬刀發出刺耳的錚鳴,人們都被那把馬刀給吸引住了。那把馬刀上布滿了銹跡,但那種形狀卻使人們驚奇,蘭副司令把那把馬刀在雪中豎起,馬尖上仿佛挑著一片雪花,雪在遇到那柄刀尖時,都小心地回避開。蘭副司令厲聲說:“這把馬刀曾經隨我有四十三年,它曾經殺死過十個敵人,有無數的人曾經在它的揮動中受傷。它的刀片是用血來喂養的,現在它老了,沒有它的戰場了,今天我把它贈與成天,讓這把刀伴著他在草原上行走吧……”蘭副司令把那柄馬刀放進了成天的墓中,人們看到,他在直起身來時,眼中淚光一閃,大顆的淚珠嘩嘩四濺。

蘭副司令在風雪中看著騎兵連的戰士,他的目光所到之處,哪個戰士立即就下意識地立正站好。蘭副司令忽然厲聲喝道:“成分列式……預備……”

騎兵們立即站到各自的馬前,隨著蘭副司令員的口令上馬,接著出刀,風中傳來雪擦著馬刀的驚叫,排成縱隊的騎兵們,開始為成天表演最後一次閱兵。

那片刀的叢林在人們的眼中筆直的走過。就在騎兵們用注目禮望向成天的墓地的時候,人們好象忽然間聽到了一種聲音,那種聲音很象是一聲馬嘶,那聲馬嘶在風中悲哀地長鳴,接著人們好象都看到了一匹馬,在雪中如同一只透明的馬的形狀似的,走在人們的目光的前面……

附錄:同年某月,某軍區下令將軍區第一騎兵連改為軍區直屬連隊,並對外開放。原該連指導員王青衣被任命為該連副營職連長。次年,馬格從某軍校畢業,他被任命為該連一排長,同年與薩日娜結婚。

次年,劉可可研制的基因改良馬出世,那匹馬被命名為蘭騎兵,同年,劉可可被授予某國際年獎。她被中國工程院聘為院士。

一九九八年九月十五日至一九九九年三月五日第一稿於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