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春光詞話(第2/3頁)

張壽心中好笑,面上卻鄭重其事地說:“沒錯,泄漏禁中語,這是非同小可的,縱使皇子犯了,那也不可輕饒。”

眼見朱瑩已經笑得樂不可支,卻還努力別過頭去,不想讓三皇子看到,他就繼續一本正經地說:“不過,念在只是初犯,這次就算了。以後記住,皇上對你們說過的話,一字一句都不可說出來。言行不謹對皇子來說,有些時候是不可饒恕的罪過。”

三皇子頓時面色一白,隨即竟是深深低頭道:“學生謹受教!以後一定會管好四弟的!”

車內的四皇子簡直給嚇呆了,等三皇子退回了座位,他才趕緊搶上前去,剛剛那乍脫牢籠的高興勁無影無蹤,眼睛都有些紅了。可還不等他結結巴巴地想要解釋,就只見張壽沖他微微點了點頭。

“什麽都不用說了,以後記著點就是。既然入學,你們就不是小孩子了。上次記得我怎麽教訓你的嗎?雖說你知道我和瑩瑩都是不會搬弄是非的人,但禍從口出的道理,你還是需得好好提防。尤其……你父皇對你們越好,你們越是不可在外說。”

最後這句話,張壽把聲音壓得極低,雖說並非避開前後那些朱家和宮中的侍衛,但他不想讓太多人知道,自己正在提醒兩位皇子這種不該提醒的話。

“嗯!”四皇子使勁點了點頭,隨即也深深俯首道:“謝謝老師教誨。”然而,他得到的並不是一聲贊許,而是被揉了揉腦袋。

盡管張壽在出手之後,意識到自己又再次混淆了一般的師生和自己與這兩位皇子的關系,可他用不經意的態度注意了一下前後左右,見無人關注這個,他最終還是決定先原諒自己的一時興起。因為他看得清清楚楚,四皇子擡起頭時,摸了摸腦袋,似乎很高興。

而直到四皇子再次被三皇子拖回去坐好,張壽就看到朱瑩對自己眨了眨眼睛,那眼神仿佛在說,你就會糊弄小孩子。他對她無奈地笑了笑,心中卻想,這兩個皇子雖說早慧,但卻並沒有一般早慧兒童猶如小老頭似的沉穩。

這樣很好,如果是陰沉小老頭,他早就敬謝不敏了。

他用聳了聳肩作為對朱瑩的回答,隨即悠然自得地說:“春光無限好,正是踏青時。”

朱瑩不禁笑出了聲:“阿壽,怎麽就兩句?要集句的話,不至於才兩句吧?”

四皇子頓時好奇地湊了過來:“瑩瑩姐姐,老師難道不是隨口感慨,怎麽就是集句詩了?”

“怎麽不是?”朱瑩眼光俏皮地看著張壽,曼聲吟道,“春水滿池塘,春風吹柳。春草茸茸媚晴書。春煙駘蕩,春色著人如舊。春光無限好,花時候。春院宴開,春屏環繡。春酒爭持介眉壽。春衫春暖,春回遏雲聲透。春年常不老,松筠茂。這是葉景山的《春水滿池塘》。”

“黃鶯啼破紗窗曉。蘭缸一點窺人小。春淺錦屏寒。麝煤金博山。夢回無處覓。細雨梨花濕。正是踏青時。眼前偏少伊。這是張元幹的《菩薩蠻》。”

吊在馬車後頭的朱二自然聽到了剛剛張壽朱瑩和三皇子四皇子的對話,心中倒是很服氣這小兩口這種不把皇子當人物的平淡態度——就算是他,哪怕覺得將來兩人繼承大寶的可能性不大,那麽也多半會客客氣氣地哄著,免得日後被人記在心裏。

等聽見張壽隨口兩句,朱瑩竟是把全文連帶出處一塊背了出來,他頓時瞪大了眼睛。不是吧?他的妹妹難道被什麽才女給附體了?這麽偏門的詩,她怎麽能輕輕松松背出來?從小她讀書就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詩詞雖說倒是翻過不少,可沒聽說過目不忘啊!

別說朱二,就連張壽也同樣大吃一驚。因為他從前也就是熟讀唐詩三百首的水平,這一世也就是這段神奇經歷帶來的強大記憶,所以他前世裏但凡閱讀過的內容大多都能過目不忘,否則他哪裏能記住那麽多數理化知識點。

但凡離開學校幾年的人,早就把曾經印象深刻的習題忘到腦後去了。

當然,全唐詩全唐文那樣大的篇幅,他就算家裏有,卻不可能全部一一看過。宋詞中的那些名篇他讀過,可也僅限於幾十首上百首,那些非著名詞人的非著名作品,他當然也沒讀過。反倒是有一陣子他好奇地瞅過不少八股文,所以記得十幾篇,但下科場絕對沒戲。

可朱瑩剛剛吟的這兩首,他確實一丁點印象都沒有!要是朱瑩其實是和永平公主一樣的才女,只不過一向隱藏至深,日後她要找他談詩論文怎麽辦?《全唐詩》好像是清朝編的?《全宋詞》那更是後世才編的,他如果要惡補唐詩宋詞,這得去翻多少文人集子?

而且更尷尬的是……就像四皇子說的,他剛剛那兩句,壓根就真的是隨口那麽一說!他壓根沒想到,“春光無限好”,“正是踏青時”,竟然都是有出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