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民情洶洶(第2/3頁)

頃刻之間,張壽就只見一列清一色行頭的大漢魚貫而出,扶刀肅立,即便就只有區區十幾個人,卻仍有一股縱橫睥睨的氣息。隨著朱廷芳一點頭,齊員外等人絲毫沒有反抗能力就被輕輕松松一個個架起,而緊跟著,那幾個差役身前也站了七個人。

盡管刀未出鞘,人未出手,但在那七個人的虎視眈眈之下,幾個差役卻不由自主雙股戰栗,最終在那淩迫感十足的目光注視下,乖乖跟隨著大步在前的朱廷芳和張壽往外走,甚至因為後頭有人跟著而不敢故意拖延。

直到眼見快要到了縣衙大門口,那嚷嚷的聲音漸漸更加清楚了一些,聽著雖說人多,但理應也就是幾十上百人頂天了,不至於有個幾百上千,他們方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只要人不多就好,只要不是又一堆亂民妄圖占據縣衙就好……誰能想到一群他們平日裏可以隨便欺壓的低賤百姓,竟然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鬧上門來,都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門外的人聽著,若有冤屈、苦情等等要訴,那就全都退開門前三步,等本將軍出來再細細稟明,若開門之際,門前三步仍有閑人,以沖撞官衙論處!”

隨著朱廷芳一聲令下,本來緊閉的縣衙大門被緩緩拉開。這一刻,除卻心裏略有些數目的張壽和朱廷芳,其余人不禁都一顆心提了起來。朱廷芳固然已經有言在先,但天知道外頭那些人會不會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到時候一股腦兒沖進來?

尤其是被人押著,不得不位於最前頭的齊員外等人,隨著兩扇大門緩緩拉開,看到了一雙雙怒瞪的眼睛,感受到了有如實質的怒火,他們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請明威將軍為滄州百姓做主!”人群中,一個大嗓門的人叫嚷了一聲,隨即就排眾而出,大步走上前,指著齊員外的鼻子怒罵道,“就是這老匹夫霸占寡婦,奪人田產,更是將其一雙兒女送入所謂善堂撫養,善堂管事逼他們日夜勞作,累死了那個年僅七歲的兒子!”

齊員外登時心裏咯噔一下,正想開口時,卻又有人叫道:“我曾經在那善堂中做過工,小孩子若有反抗便是繩子吊起,木杖抽打,若有逃跑的更是淩虐不休,死了就綁了石頭把屍體丟進後頭臭水塘!我就因為多嘴了兩句,被人趕出善堂,遭人威脅,只能棲身下街!”

此人之後,又有人大聲嚷嚷了起來:“這幫狗大戶和狗官許澄勾結,把糧倉裏的好米汰換出來,然後換上發黴發爛的陳米放在倉庫裏!每次舍粥,也都是拿那些黴爛的陳米來糊弄人,哪一年不吃死幾個窮苦人!”

“那個黃家老不死,一大把年紀卻還強占有婚約的民女……他那個龍陽之好的兒子,也不知道占過多少好人家的兒郎!”

齊員外從來不知道,所謂民憤竟然有一天會以這樣的形式徹底爆發。盡管此時此刻的縣衙門外不過幾十個人,但此起彼伏的嚷嚷聲中,把他們往日裏根本習以為常,毫不在乎的那些罪行全都揭了出來。在這樣的謾罵指責聲中,他只能勉強鎮定心神,試圖申辯一二。

“簡直荒謬,就憑這三人成虎,眾口鑠金,也能夠隨意將罪名加於我等身上嗎?”

然而,相比於他,其余幾個老頭子早就被這亂糟糟的聲音和氛圍給攪得心下惶惶,卻是連這樣的狡辯都說不出來了。見自己只能獨立支撐,齊員外又氣又恨,想到張壽先前把最年輕的蔣大少給投入大牢,他更是覺得對方是處心積慮。

他奮起最後一點氣力,大聲叫道:“因一群亂民亂言所指罪名就問罪於我等士紳,張博士,你這個飽讀聖賢書的國子博士捫心自問,不是憑著一腔私心?”

就在這時候,剛剛喧嘩的人群突然安靜了下來。齊員外正以為自己的怒斥終於震懾了眼前這一群刁民,同時也把張壽問得啞口無言時,卻突然聽到了一個蒼老卻又沉穩的聲音。

“士者,君子也,學以居位,才智用事,出仕則治理地方,保一方平安,居家則教化內外,保一家安寧。就以你這樣沽名釣譽,實則惡貫滿盈之徒,也配稱士?”

隨著這聲音,一個鬢發白了一大半,卻依舊精神矍鑠的老者卻出現在了眾人面前。只見他布幘麻衣,布帶平履,乍一眼仿佛只是尋常市井老漢,可乍一對上此人,齊員外卻倒吸一口涼氣。而不只是他,其余幾個剛剛被罵得又倉皇又憤怒的老頭子也同樣目瞪口呆。

那是屢試不第的老舉人徐翁,但人在滄州城中卻深受敬重。因為他學問精深,又在滄州開辦學堂給人講學,貴賤一視同仁,因此名氣極大,縱使他們這些家中有子侄做官的人,也往往會對這位客客氣氣。區區一幫低賤百姓,怎麽可能把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儒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