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正賓和陪客(第2/3頁)

嶽山長雖說沒見過大皇子,但他很確定,如果大皇子人在此地,聽到這庶長子三個字,一定會氣得一巴掌直接甩在洪山長臉上,更絕對不會要這樣一個嶽父。

難不成眼前這個人,真的願意犧牲一個女兒來成全皇帝當個仁德之君?而不是想要作為嶽父來輔佐大皇子東山再起?

馬車之外,隨車而行的衛士當中,裝束很不起眼的花七聽著車中動靜,忍不住微微嘬了嘬牙,心想這天下心思最復雜多變難測的,果然就是這些讀書人。

說什麽嫡庶有別,長幼有序,剛剛就連他聽著都覺得洪山長是希望皇帝立嫡立長,可結果呢?人家現在對嶽山長說的話那簡直是坦坦蕩蕩!

大皇子只不過是有罪在身的庶長子,算不得嫡長,更不要說入主東宮了。也就是說,正如坊間那種最不流行的傳言,這位豫章書院洪山長只是純粹希望有一個賢惠能幹的皇子妃看住大皇子,規勸或者說管束其不要繼續墮落。

如此一來,給長子挑選了一個賢妃的皇帝,就無需背上一個苛待兒子的名聲。而為了其他那些不想嫁女兒給大皇子的人家為難,提出這個建議的洪山長就主動把自己的女兒作為人選報了上來。

聽聽這話,那簡直是光偉正,高大全,就差沒在臉上貼聖人兩個字了!

如果這位洪山長知道皇帝在收到這樣一道奏疏之後,本來就糟糕的心情更是壞到無以復加,氣得深夜出宮,去了一趟當年業王之亂時那座曾經遭劫的佛寺憑吊死者,還會這樣理直氣壯嗎?這幅坦坦蕩蕩,無愧於心的氣勢,到最後見了皇帝之後,還能剩下幾分?

想歸這麽想,花七今天只是受皇帝之命來看看洪山長和嶽山長這兩位名士兼名師,順便瞧瞧兩人在私下相對時會是怎麽個光景,如今看也看了,他就記在心裏,臉上卻分毫不露。

護送著馬車到了東華門,見前來迎接的一個司禮監隨堂笑吟吟地迎上了洪山長和嶽山長,他四下裏一瞥,看到楚寬一個人站在最不顯眼的角落裏,一躍下馬的他就走近了過去,笑呵呵地問道:“楚公公若是想觀察這兩位,該到乾清宮中去才是,站在這遠看有什麽用?”

楚寬和花七也是老相識了,睨視了人一眼後,他就輕描淡寫地說:“皇上給皇子們請來的老師,當然是皇上親自考校,何必我一個閹奴在旁邊杵著多事?再說,不是有更合適的人在禦前陪著掌眼嗎?”

花七頓時詫異了起來:“更合適的人陪著皇上掌眼?你是說葛老太師?”

“老太師什麽身份的人,要是皇上召見的四位一塊齊集京城,那興許還能勞動他老人家來看一看,如今請了他來,皇上可不好意思。”楚寬嘿嘿一笑,見花七露出了若有所悟的表情,他就聳了聳肩道,“皇上已經派出人去反反復復探聽,結果卻還是混進來一個假道學。”

花七頓時莞爾,隨即低聲把自己聽到的洪山長對嶽山長那番話對楚寬復述了一遍。而楚寬聽完之後,又問了召明書院嶽山長的應對,得知人最初反唇相譏,可之後就幹脆冷笑以對,他就微微頷首道:“和那個嘩眾取寵的假道學比起來,這個嶽不凡倒是聰明得多。”

洪山長並不知道,自己在楚寬的嘴裏已經變成了假道學。此時和嶽山長並排走在領路的那個宦官之後,他就不像在馬車上那般言辭鋒利了,一路沉默是金。而他都不說話,嶽山長就更沒有興趣說話了,一面走一面在心裏思量,這位洪山長到底是幾個意思。

於是,當心思各異的兩人進了乾清門時,那一個個猶如釘子似的釘在地上的侍衛,心事重重的兩人甚至都沒有注意,直接跟著引路的那個司禮監隨堂來到了正殿前。隨著門前有人高聲通報,他們只不過是默立了片刻,就聽到裏頭傳來了宣見的聲音。

可正當嶽山長邁開步子打算往裏走的時候,他就只見洪山長昂首挺胸,硬生生搶在了他前頭。雖說對此大為光火,可此時沖上去和人相爭,那卻也不符合自己一貫為人處世的原則,因而他索性就任由洪山長打頭陣,自己冷著臉緊隨其後。

就他和皇帝兩次打交道之後的體悟來看,若是洪山長覺得竭力表現就能博得天子信賴,那絕對是小看了當今天子!

當嶽山長跟著洪山長踏進乾清宮之後,他並沒有和洪山長似的,恭恭敬敬地低頭垂手,顯得謹守禮儀,恭敬謙卑,而是大大方方迅速觀察了一下四周圍。緊跟著,他就注意到了兩個意料之外的人。

一個是皇帝右下首站著的,滿臉氣定神閑,仿佛只是陪家中長輩見客的張壽!

一個是張壽背後探頭探腦的小孩子,那赫然是他已然在國子監和興隆茶社見過兩次的四皇子,今天已經是第三次見了,足可見皇帝對這個幼子的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