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一章 母子連心(第2/3頁)

太後本已經到了嘴邊的嚴厲訓斥,頓時化成了一聲嘆息。她和睿宗皇帝多年無子,因此也曾經勸雄心勃勃的丈夫納妾蓄婢開枝散葉,但睿宗皇帝也就只納了德妃,卻還是她在情勢最危險的時候才首先懷孕,德妃的兒子廬王,還是睿宗皇帝從藩王登基為帝後才出生的。

後來,睿宗皇帝是驟然暴疾,從上到下,多少人都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也包括素來依戀父母的長子。皇帝登基的時候只有十二歲,她搬入乾清宮,一來是為了太後垂簾訓政更加方便,二來卻也是為了看護好自己唯一的兒子,丈夫睿宗皇帝嘉許為千裏駒的繼任者。

足足良久,她才打起精神訓道:“都多大的人了,讓你那兩個兒子看到了,你這個當父親的丟不丟臉!”

“不會再有下一次了。”皇帝終於松開了手,隨即後退兩步,見太後不自然地慌忙整理鬢發和衣襟,一如當年訓政時,務必儀容一絲不亂一樣。他用這樣平淡的口吻對剛剛那突兀的舉動做出了解釋,卻繞過太後下了兩級台階,繼而就轉身正對太後深深一揖。

“母後多年含辛茹苦撫養,多年不畏艱難硬扛,多年替朕收拾殘局,多年替朕承攬責任,兒臣欠母後很多,如今即將冊封太子之際,卻是要先謝母後。”

“三郎是還小,從前也有人說他性格畏怯,懦弱不前,但如今仔細看來,卻只覺得他溫厚而不失銳意,謙遜卻又很有擔當。最重要的是,他縱使不喜歡他那兩個哥哥,卻也會善待他們,更不要說和他一塊長大的四郎了。”

“如果朕身體好,可以再言傳身教,帶他十年八年;如果朕身體不好……”

“住口!”太後直接喝止了皇帝,見人終於直起腰來,她就惱火地叫道,“你正春秋鼎盛,更何況是馬背上演武場上打熬出來的筋骨,哪會身體不好!我之前聽到消息時就在想,定了三郎也沒什麽不好,他還年少,等你知天命時,他也不過剛剛娶妻。”

“而在此期間,正好能讓那些天底下最好的老師好好教導他。”

“母後和朕想到一塊去了。”皇帝頓時嘿然,但隨即就輕描淡寫地說,“但並不需要天下最好的老師,朕只需要最合適的老師。想當初大郎和二郎何嘗沒有請過名師,可皇後寧可為了兒子折辱先生,這樣怎麽教得好兒子?更何況,那些口口聲聲仁義禮智信的老師……”

“他們教會了那兩個壞小子仁義禮智信嗎?沒有!因為仁義禮智信並不應該由師長來教,而是應該為人父母者言傳身教!朕失於管教兩個年長的兒子,但至少從小就教了三郎和四郎是非,所以,對於東宮師,朕最大的要求,便是包容,博學。”

“太祖皇帝就說過,儒家那一套君君臣臣,被歷朝歷代那麽多天子全都照著自己的心意改來改去,用來治理天下自然再方便不過,但是,守成有余,開創不足!這天下很大,並不止北邊已經敗亡的敵人,若是故步自封,而不是銳意進取,那外敵就會趁虛而入。”

“這外敵可能從陸上來,可能從海上來,可能從天上來!太祖這話雖然有些無稽之談,但如今的很多東西,本來就是古人難以想象的。而朕今天去張壽那工坊,也是收獲匪淺。”

皇帝將在張壽那兒的所見所聞,以及關秋轉述的張壽那番話合盤托出,見太後頓時沉吟了起來,他就坦然說道:“瑩瑩不止找到了一個乘龍佳婿,而且還找到了一個無雙國士。”

“這樣的良師,朕的三郎和四郎一定不能錯過。因為張壽能教的東西,誰都不能替代。”

對於皇帝這樣的評判,太後唯有苦笑。

想當初睿宗皇帝給皇帝挑老師的時候,最大的標準也同樣只有一個,那就是不可替代。而那時候的葛雍,文采飛揚,嫉惡如仇,但風趣幽默起來卻又妙語連珠,在算學上的造詣更是頭一份——畢竟當時的齊景山和褚瑛資歷還遠遠不夠。

於是,葛雍就這麽成為了帝師,不但管住了皇帝這個熊孩子,甚至還幫著皇帝來坑她,每每想到這舊事,她就不知道該說是睿宗皇帝眼光獨到,還是這一對師生實在是太登對。

如今三皇子遇到同樣鬼點子不斷的張壽……那個溫良恭儉讓的孩子會不會被教壞?

太後搖了搖頭,極力讓自己不去想這糟糕的一面,見皇帝愕然看著自己,她立刻意識到是自己搖頭的態度讓皇帝誤以為她不同意。

她立刻輕咳一聲岔開話題道:“葛老太師說,給張壽改了表字九章,你聽說了嗎?日後就不要直呼其名了,你要讓他給三郎當老師,總得尊重一些,哪怕他是瑩瑩的夫君。”

皇帝頓時笑得眼睛都眯縫了起來:“老師那性子,本來還想給張壽辦冠禮的,結果被瑩瑩一說才想起張壽既然為官,這早就戴冠了,於是只能退而求其次,趕緊給人起了個表字,就這還是褚瑛提醒的,他怕丟臉,還不敢讓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