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經輪
蕭梓言能答應來這場子,我是沒想到的。
這姐姐戴了頂棒球帽,穿了身四道杠的休閑服,乍一看像是二十出頭,倒要把我們襯老了。
我在火鍋店門口陪阿佑抽煙,看到蕭梓言來,阿佑夾著煙的手下意識往旁邊讓,“介意嗎?”她問。
蕭梓言搖搖頭,“給我一根吧。”
就這樣,兩個靠嗓子吃飯和一個靠點嗅覺生存的人,站在那裏抽著煙,“恭喜你啊!”蕭梓言含混著來了這麽一句。
阿佑沖她一抱拳,煙灰掉下來,燙得她一齜牙,蕭梓言忙低頭去包裏拿濕巾。
“你的事情怎麽樣?”我問蕭梓言。
“在協議離婚。”
“那很好啊,那人要求過分嗎?”
蕭梓言想了想,“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煙霧絲絲縷縷,從她口中鉆出來,她將濕巾遞給阿佑。
“情理之外?難不成他要向死而生,用自己凈身出戶來最後挽回你?”我真是摸不準蕭梓言說的情理之外到底是什麽情形,婚姻一場,到散的時候,無外乎各種“子”,銀子、車子、房子、孩子。若真是談到情理,蕭梓言理虧在先,多給對方些補償也是說得通的。眼下她說情理之外,也許是律師為她斡旋爭取到來一些本該屬於她的東西。但起碼聽起來,沒有不想要的“驚喜”,那就不算糟。
門口不是談事兒的好地方,聽了她這句,我也就放下心來,留著以後再細問吧。
“嗨,別說我這晦氣事兒,今天阿佑是主角!第一輪海選過了,下面就是晉級賽了吧?”蕭梓言的棒球帽九十度指向阿佑的臉的時候,我發現那貨鐵樹開花一般,透出來一股嬌憨。
好像蕭梓言的棒球帽沿兒還有定向加熱的功能?那我是不是也應該送給尚宛的秘書一頂,這樣她在工作的時候,春風暖意總拂面……
“梓言。”阿佑的嬌憨沒持續兩秒,語氣肅穆,別說被她喊的人,我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啊?”蕭梓言果然一臉懵。
“灼冰呢?”
蕭梓言低了頭,煙夾在指間,燒出一段灰燼,“過幾天回來。”
“好,那你該知道律師跟她無關吧?”
我一哆嗦,“阿佑!”
她掐了煙,“說清楚吧,梓言,律師是局座去求尚宛幫忙找的,你的灼冰自始至終做了回縮頭烏龜,望知悉。”
我和蕭梓言都沉默了。
“我猜你肯定也問過灼冰,關於律師的事,”阿佑繼續說道,“她也沒否認對嗎?”
蕭梓言擡起頭,眼神裏有絲錯愕。
“可能她自己也以為尚宛是沖她面子請的律師吧。”阿佑仰天大笑一聲。
我覺得她反應有點大了,怪怪的,“阿佑,別說了,事情解決了就行。”
“說就說清楚,灼冰那個人渣,就別抱著什麽希望覺得她還幫你找了律師了。”
蕭梓言也掐了煙,“行,你說這些我都認,只不過,”她稍稍轉向我,“為什麽老是牽扯到尚宛?”
我頓了頓,“因為我跟她熟。”
“你倆……不是我介紹才認識的嗎?”
阿佑搶了過去:“因為尚宛和她有瓜葛,具體怎麽樣的瓜葛我們不知道,也不八卦,但你也應該早就有數了。”
“行了你!”我喝止了阿佑,“今晚來幹嘛的?”
她繃緊了嘴唇,好大一會兒,“對不住了梓言……”
“沒有,”蕭梓言打斷她,“今晚你是主角。”
那天吃完火鍋,回到家,我給阿佑打電話:“你今天有點過分了啊,喊蕭梓言來不是讓人輕松一下的?”
“……忍不住。”
我頓了頓,“你給我說實話,為啥那麽激動?你對人啥意思?”
“你對尚宛啥意思,我就啥意思。”
我被她說得一愣,這還能怎麽接?行吧,大家都心知肚明吧。
“洗洗睡。”我說完便掛了電話。
兩周後我便接到通知被尚古錄取,先去第一事業部制圖組打下手,一周八個工時,下周一早上八點半去報到。雖然沒有太多懸念,接到郵件的那一刻還是挺開心的,當然我也知道這件事完全仰仗尚宛的提攜幫助。
我一早就想好了,借著這個由頭要送她樣東西,甚至送什麽我也一早帶著看了,等我看完郵件,便洗了把臉下了樓。
好像遇到動心的女人,第一份想送她的禮物總是一件首飾,躺在草地上隨手用草編起來的,或者商業街雍容華貴的品牌店裏,店員戴著白手套捧出來的。B家的這個系列幾乎是我第一眼就相中的,不知道為什麽,它讓我想到轉經輪,過去、現在與未來密密交織,仿佛送上的是一個人的一生,她的或我的。
“小姐自己戴嗎?”銷售問我。
我打量著燈光下玫瑰金和碎鉆相掩映的嬌色,想象著她貼在尚宛頸上的樣子,醉了,醒了,聽到銷售的話,搖搖頭,“送友人。”我還真沒給自己買過四五萬的項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