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浴室(第8/27頁)

“到底怎麽了?”身高體瘦的雅子好像不讓邦子往裏走似的,擋住邦子往裏窺視的視線,攔住去路。邦子越發意識到平時所感受到的來自雅子的威壓感,不由心中湧出一股小小的憎恨:“啊,很不好意思,能否借些錢給我?昨天糊裏糊塗地忘了還債的日子,現在家裏一分錢也沒有。”

“你的事,不是還有你丈夫嗎?”

“他拿著家裏的錢出走了。”

“出走了?”

見重問一句的雅子的表情稍有緩和,邦子再次感到憎恨。但是,這種想法絲毫不能顯露出來,要溫馴,讓人感到同情。

“對。不知去哪了。可把我坑苦了。”

“是嗎?那麽,你需要多少?”

“五萬。不,四萬也可以。”

“我手頭可沒那麽多錢,必須去銀行取。”

“那你就跑一趟吧,我求你了。”

“突然提出來,不好辦呀。”

“可是,你不是借錢給師傅了嗎?”

邦子一味拼命地請求,雅子不高興地皺起眉頭。

“老實說,你能按期歸還嗎?”

“能。所以……”

邦子說謊,再加上苦苦的哀求,使雅子陷入沉思,把手指放到頜“可是,今天不行啊。要是明天,也許能想想辦法。”

“明天可不行,假如今天交不上,那些可怕的人會來找我的。”

“那不是你自找的嗎?”

邦子緘默不語。的確如她所說,但是雅子的話總是那麽絕情。

突然,良惠從後面發話了:“讓我說呀,你就稍稍通融通融吧。咱們不都是姐妹嗎!”

雅子滿腔怒氣,回頭看著良惠,並不是因為良惠插嘴,好像是因她在這種場合出現而生氣。良惠還是上班的那身衣服,眼睛下面的黑眼圈非常醒目,那是極度疲勞的象征。

兩個人肯定在幹著不想讓自己知道的事。邦子想,反擊的機會來了。

“喂,你們倆在做什麽呢?”

“你說呢?”

雅子冷笑地看著邦子時,不知為什麽,邦子的身體起了雞皮疙瘩。

“不知道。”

“你看到什麽了嗎?”

“嗯——看到一點,好像肉似的。”

“讓你看看,跟我來!”

良惠大吃一驚,高聲抗議。雅子用力抓住邦子的手腕,邦子的內心出現一種恐懼感,想快點離開這裏。但是,想看一個究竟的好奇心和也許萬一跟賺錢有關的期待交織在一起,迄今所沒有經歷過的欲望占了上風。良惠拉住雅子的胳膊追問道:“我說,你打算怎麽辦?這樣做合適嗎?”

“沒關系。讓她也參加好了。”

“我什麽也不知道。”

良惠慪氣地喊道,聽起來像悲鳴,邦子慌忙問良惠:“師傅,在幫什麽忙呀?”

良惠不吱聲,抱著胳膊低著頭。邦子被雅子拽著帶到走廊盡頭的浴室,迫不得已跟去的邦子終於在燈火通明的浴室見到擺著一只人腳,嚇得要昏過去。

“這,是什麽……”

“阿山的丈夫呀。”

雅子點上一根煙,邊吐煙邊說。邦子回想起雅子的指甲縫裏幹了的血跡及腥臭味,開始嘔吐。她用手捂住嘴,拼命地抑制惡心。

“為什麽?為什麽?”

眼前的場面,使人難以相信這是現實,甚至令人感到好像為了讓邦子吃驚,而有意擺放的兇宅的供品似的。

“聽說是阿山殺的。”良惠嘆息說。

“你問為什麽把他分解嗎?”

雅子不屑一顧地轉過身來。

“也可以說是一項工作吧。”

“這哪是工作呀!”

“當然是工作了。”雅子嚴肅地打斷她,“你要是需要錢,就請幫忙吧。”

一聽說錢,邦子動心了。

“……幫忙,做什麽?”

“因都已解體裝在袋子裏,你只要拿去扔掉就可以了。”

“只要扔掉就行嗎?”

“當然了。”

“那——能給多少錢?”

“你想要多少?我去和阿山交涉。作為交換條件,你也是共犯,對誰也不能講啊!”

“這我明白。”

只能這樣答應了。邦子感到自己上了想封住自己嘴的雅子的圈套,不禁愕然。

三 提前離開工廠的山本彌生,撐著一把破舊的紅雨傘,騎著自行車。

透過雨傘的紅色色彩,兩只裸露的胳膊明顯地呈玫瑰色。彌生想,大概自己的臉龐也像姑娘似的呈玫瑰色。

但是,隨著車速放慢,在移動的紅色視野中,被雨水淋濕的瀝青路也罷,路兩側新放綠的樹也罷,緊閉雨搭尚在沉睡中的住宅也罷,映入眼簾的卻是完全相反的漆黑色陰影。

包括雨傘中的玫瑰色在內,外部世界是一片恐怖氣氛,這種氣氛籠罩著彌生。

這一切不能不認為是殺死丈夫健司以後出現的象征。彌生不想往外看,在傘中縮緊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