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中的死神(第9/18頁)

“這算什麽……”我感到很難理解, 這兇手對你還真好啊。”或者說,居然還不忘記善後?

“那家夥就是那樣的。”

“那樣到底是哪樣?”

森岡似乎很難回答,吞吞吐吐的,突然,他壓低了聲音說: “他很溫柔。”他說, “其他幾個兇手都戴著面具蒙著臉很可怕的樣子,只有他沒有把臉遮起來,然後在房間裏……”說到這兒,他停頓了一下,像是在尋找合適的詞語, “監視著我。”

“也就是說,你是被那個男人救了。”

“你說什麽?”森岡停住了叉子。

“那個男人把你從那間屋裏放出來了,不是嗎?那你不就是被他救了嗎?”我繼續說,同時注意著森岡的反應, “就算他本意並非如此,但你的確是被那個兇手救的。” -

森岡像是想要爭辯什麽,嘴巴一張一合的。然後,他像是想通了,用力點了點頭,簡短地回答說: “或許吧。如果沒有那個家夥,我可能更害怕,結局也可能更悲慘。那個男人一邊監視我,一邊說了很多安慰我的話,比如‘只要乖乖的就沒事’啦、 ‘一定能平安回家’之類的。不然的話,我的腦子一定會因為緊張和恐懼而變得不正常的吧。話說回來,我現在腦子就已經不正常了。”他自嘲, “是啊,情況更糟。那個負責監視我的兇手,沒錯,的確是他救了我。”

從他說話的語氣中,我斷定實際上他比他說的還要感謝那個兇手。我仿佛可以看見處於被監禁狀態的5歲的森岡是如何全心依賴著那個兇手。 “難道說,那個腿腳不方便的監視你的人,就是深津?”

“你怎麽知道?”森岡站起身,―把抓過桌上的餐刀對準我。―名店員扭頭朝我們這邊看過來,臉上露出後悔的神情,仿佛不想看到這令人不快的場面。

“是你自己說的呀。你被夢魘住的時候說夢話了,叫著‘深津先生,救救我’。”

森岡又坐回座位上。這年輕人,一會兒站一會兒坐,―會兒發抖一會兒憤怒,真不太平。

“你說的沒錯。”森岡像是豁出去了,突出下唇說道, “那家夥的確姓深津,不過¨…”

“不過什麽?”

“我現在就準備去殺了他。”他這麽說完,像是要確認自己的意思似的,把嘴巴張得老大,塞了一大塊肉進去。

9

走出餐廳,我們再次沿著4號國道向北開。雨更大了。我呆住了,不得不認為這積雨雲實際上是一路追著我來的。

“喂,你到底算什麽人啊?”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森岡己經不知是第幾次問我了。

我向左邊望去,開口問: “怎麽了?”

“我說,你到底有沒有聽明白我說的話?”

“什麽?”

“我現在是要去殺人。”

“啊,這個啊。”

“啊,這個啊……”森岡似乎感到一陣眩暈,黑眼珠―陣轉動之後,問,“你這算什麽啊,你難道一點都不驚訝嗎?”

“你希望我驚訝?”

“不是這個意思啦。”

“肉好吃嗎?”

“嗯。”森岡被我轉移了話題,表情也柔和了一些,“感謝您的款待,非常好吃。”

趁著森岡回味那牛肉滋味的間隙,我開口訊問有關深津的事情: “你和那個姓深津的男人後來就再沒見過嗎?”

“後來?”

“在你還是孩子的時候,他放了你。從那以後,你和深津還有沒有再見面?”

“這不是廢話嗎。”森岡的口氣很不耐煩,但隨後,卻又像記憶突然復蘇―般地改口說, “不,有一次。”

“有―次?見到面了?”

“是我剛進小學的時候。那次我正好逃學。理由不記得了。反正我從小就有點多動症,大概因為我腦子不正常吧,總之就是擅自回家去了。結果卻在我家附近的一條弄堂裏,看見我老娘和一個男人在說話。”

“是深津嗎?”

“我覺得是他,不過我之後問我老娘,她卻矢口否認。我老娘的確不可能認識深津,而且她既然否認了,我自然也就相信了。但是,那個實際上的確是深津。”

“為什麽綁架你的兇手會到你家來?”

“就是呀,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我只能認為他們是同謀了。”

同謀?我正想開口問這話是什麽意思,卻發現眼前的車道突然增多了。幾乎同時,一輛車子橫插到我們車前。那是之前一直跟在後面的紅色轎車,現在趕超了我們森岡發出近似悲鳴的聲音,身體直往後仰。 “這人開車也太危險了,開什麽玩笑!你快點反超回去!”

“反超以後呢?”

“不知道,不過不反超回去這事可沒完。”

但是,我被收音機裏的英文歌所吸引,錯過了反超的最佳時機。

又開了在40分鐘左右,我問森岡: “走哪邊?”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是―塊藍色的交通指示牌。

“右面啦右面。”森岡指指右邊, “走外圈這條,這條路離盛岡近。”

“和你的姓一樣嘛。”我發現兩者的發音都是MORIOKA, “所以你才要去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