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銀行家死了

從外鎮請來的醫生很快就到了。我跟他一道上樓去看病人,哈爾斯負責監管把毯子和枕頭放在車上。葛屈德去到主屋,把露易絲原先住的房間打開,讓它通通風。她私人的客廳、臥室和更衣室仍和我們未來時一樣,原封不動。房間位於東廂房的末端,靠近螺旋樓梯。我們甚至還沒打開過這些房間呢。

露易絲病得很嚴重,全然不知我們對她做了些什麽。醫生是個很親切的人,他家中也有好幾個女兒。在他的協助下,我們把露易絲移到主屋,讓她躺在樓上的床鋪上。她因為高燒,陷入了昏睡之中。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史德華醫生——就是從外鎮請來的醫生——幾乎在這待了整整一個晚上。他一直親自喂她服藥,一刻也不放松地觀察她的病情。後來他告訴我,她差一點兒並發肺炎,真的是死裏逃生。大腦部位的病很是令人擔心的!我則說,不管怎麽樣,我很高興她的病不是什麽“炎”之類的,他棖以嚴正的一笑。

吃過早餐後,大夫離去了。離開前他說,他認為危險期已經過去,但是她必須安心靜養。

“我猜她的病是因為兩樁死亡引起的震驚而致。真是可憐,她——定是給嚇壞了。”

我立刻糾正他的看法:“醫生,這兩件事她都還不知道,所以請你不要向她提起。”

他一臉訝異,就跟所有醫生會有的表情一樣。

“真搞不懂這家人。”他一邊說,一邊準備上車。“卡色諾瓦的華克醫生一直在為他們出診,聽說他就要娶這個女孩子了。”

我有些僵硬地回答說:“你一定是聽錯了,阿姆斯特朗小姐是要跟我侄子結婚的。”

他發動車子引擎,笑著說:“現在的年輕女孩真是善變,我們還以為他們最近就要舉行婚禮了呢。今天下午我會順道過來看看她的情形,只要讓她保持溫暖和安靜就好了。”

然後,他就開著車子走了。我目送他離去。他是個舊派醫生,是那種現在正快速式微的家庭醫生,一位忠貞而高貴的紳士。他對病人可以是醫生,也可以是值得信賴的顧問。我小的時侯,不管我們是得了麻疹,或是阿姨在遙遠的西部過世,都會去找種醫生來。他們都用同樣鼓舞人心的自信,處理切除多余的扁桃腺和接生等事情。如今,這些病狀都需要不同的專家來接手處理了。嬰兒哭鬧的時候,老溫賴特醫生就給他們薄荷糖,又在他們的耳朵裏滴溫溫的甜油,非常有信心的認為他們不是腹痛,就是耳痛。過了一年之後,父親在街上遇見他,跟他要賬單時,他常常會回到家中,估計一下他這段時間內所做的診療費用總共多少,再將它除以二——我認為他沒有記賬的習慣——然後,用很難看得懂的筆跡把賬目寫在裁切整齊的白紙上,送到父親面前。他是所有的婚禮、洗禮和葬禮(沒錯,就是葬禮)場合上的貴賓,因為大家都知道他會竭盡所能,有如再生父母。

如果在溫賴特醫生和卡色諾瓦的華克醫生之間作一個對比,肯定會引人激憤,不禁將話題扯遠。


星期三那天,大約時近中午了,費茲太太打給我打過來電話。我對她的印象停留在以下事實:因為她當上了婦女老人之家的管理委員,每次放假時,她就送冰淇淋和蛋糕到婦女老人之家,把那些老人搞得腸胃不良。另外,她在牌藝上的名聲也是壞得不能再壞了——她是橋牌社裏最糟的社員。除了這兩件事外,我對她所知不多。可是,因為是她負責了阿姆斯特朗的葬禮事宜,所以我趕忙去接電話。

她連珠炮似地說:“瑞秋小姐,我剛從我表姊,就是範妮,阿姆斯特朗太太那兒收到她拍過來的一封奇怪的電報。她丈夫昨天在加州過世了。而且呀——等一下,我去把電報取來念紿你聽。”

我知道會是什麽事,立刻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如果露易絲·阿姆斯特朗能夠對離開家人獨自回家,並且不立刻去費茲太太家,反而跑到“陽光居室”的小木屋這些事提出合理的解釋的話,我無意做出背叛她的事。露易絲本應該通知她家人。我不是在此為自己辯護,可是面對阿姆斯特朗家族,我的立場特殊。因為我自己被扯進了最令人不悅的冷血命案中,我的侄子和侄女也差不多不是直接就是間接因為阿姆斯特朗家的主人,而陷入困境。

費茲太太找到電報了:

保羅昨天過世,死於心臟病。如果露易絲在你那兒,立刻通知我。

“你看,瑞秋小姐,露易絲一定回東部來了。範妮很擔心她的安全。”

“是的。”

“露易絲沒來我這兒。”費茲太太繼續說,“她的朋友——謹留在鎮上的那幾個——都沒有見到她的影子。我打電話給你是因為‘陽光居室’出租的時候,露易絲已經出門遠行了。她並不知道這事,很可能就回你那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