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風雨逃亡夜(第5/8頁)


  雷門點點頭,肥胖的手指把汗津津的牌舉到眼前,當他看牌的時候,眼睛幾乎成對眼兒。

  然後,我問那個結實的家夥,他長著土豆一樣坑坑窪窪的鼻子和滿臉麻子(但與傑蘇斯不一樣),他知不知道如何玩芝加哥撲克。那個家夥的英語顯然還不及雷門,後者在今天下午同我玩過一會兒,此刻對我想要加入到他們中間的企圖皺起了眉頭。

  “不!”雷門說,“不玩。見鬼去吧。”

  這個拒絕正合我心意,我其實並不想同這群野蠻的公豬玩撲克牌,我只是在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好讓阿美能偷偷地溜下樓梯,溜進我的房間裏。

  幾分鐘以後,我在我的房間裏找到了她,她穿著皺巴巴的飛行皮夾克,手捧著胃在地上踱步。我的房間看起來比她的更陰暗,這也許是因為房間的窗戶對著隔壁木房子的墻壁,而不是俯瞰它的屋頂的緣故。

  “我覺得惡心,”她說,“胃裏惡心,就像每次上台做愚蠢的講演之前那樣……”

  我把手槍從旅行包裏翻出來,“在你起飛之前也惡心嗎?”

  “從沒有。”

  我檢查了一下槍膛,槍機在黑暗中發出令人心驚的哢噠聲,“好了,這更像是一次起飛,而不是登台演講,告訴你的胃放輕松些。”

  她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

  現在,如果我的小腹也能采納這相同的建議就好了。

  我把額外的彈夾裝進外套口袋裏,除了身上的衣服,我什麽都沒帶。我一手持槍,一手挽著阿美,她的飛行皮夾克是她保留的唯一紀念品。雷聲隆隆,聽起來像假的,像某個家夥在收音機裏敲擊鋼片。

  她偎進我懷中,我緊緊擁抱著她,看到我右手中的槍,她的眼睛睜大了,臉仰了起來,“會發生暴力事件嗎?”

  “如果迫不得已,和平主義者最好在這時候裝裝糊塗……好嗎?”

  她的喉嚨顫動了一下,“好吧。”

  “如果發生了……暴力事件……你一定要保持鎮靜;如果你在飛機上遇到麻煩,你會保持鎮靜的,是不是?”

  “通常是。”

  “那麽,我需要那個舉世聞名的有著鋼鐵般意志的飛行員陪在我身邊,現在可以嗎?她在嗎?”

  “她在。”

  “很好。”我把她從身邊拉開,給了她一個傻裏傻氣的微笑,“一個男人在一生中遲早會同一個已婚女人發生私情,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她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她回報給我一個微笑,“什麽?”

  “內特·黑勒要跳窗戶了。”

  我推開了窗戶——這座監獄沒有鐵柵欄——率先跳了出去,跳進了瓢潑大雨中,暴雨的威力壓得人幾乎擡不起頭來,我的腳陷人被雨水浸軟的地面幾英寸深。窗台高地面很高,我伸出兩手扶她滑下來,這好像是一幕私奔的場景。她跌進我的懷中,雨水狂瀉到她的臉上,她不停地眨動著眼睛,同時如釋重負地輕輕笑起來,說:“哦,我的上帝!”

  似乎她是我的新娘,我剛剛抱她邁過門檻一樣,我把她輕輕地放到被雨水浸透的地上,她那穿著涼鞋的腳立刻陷入土裏,泥漿幾乎沒過腳踝。

  “慢慢走!”我不得不大聲喊叫著,好讓她能在噼啪的雨滴聲與轟隆隆的雷聲中聽到我的話。

  我們正站在旅館與鄰近的那幢木房子之間——這兒沒有多少地方,甚至不比一條走廊寬。我走在前頭,用手拉著她,勃朗寧手搶插在我的腰帶上。我們還沒有走出兩步遠,一個聲音在我們身後叫嚷起來;“嗨!”

  我回過頭,越過阿美的肩膀,看到了雷門,他正從旁邊的室外廁所裏走出來,一邊系著褲子,一邊揮舞著警棍向我們沖過來。他那肥胖的身軀穿過雨簾,似乎它不過是一片煙霧,穿著鞋的雙腳在松軟的地面上踩出一串小坑。他的眼睛瞪得圓圓的,表情陰沉而激憤,如同一只好鬥的浣熊。如果是浣熊,它早就嗅到危險逃走了,而雷門卻直向我們撲來,速度比任何一個胖子都要快。我把阿美拉到身後,自己向前跨了幾步,這時雷門沖進了旅館與木房子之間的通道,我向他開了槍,子彈從前額射進他甜瓜似的腦袋裏,擊碎了他的腦殼,鮮血噴湧出來,證明他的確有腦子。他向後跌了下去,倒在毗鄰那幢木房子的門口,像一具沉陷在泥沼中的動物屍體,等待著變成化石。

  阿美尖叫起來,我粗魯地用手捂住她的嘴,直到她睜大了眼睛向我點著頭,示意我她不會再尖叫了。我放開了她,她渾身打著顫,低聲哭泣起來。我站在她身邊,可惡的暴風雨仍不斷地瀉下來,我說:“沒有人聽到那槍聲,在這見鬼的……但我必須進旅館,去對付另外幾個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