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8/11頁)

陳家鵠氣得發瘋,猛甩著被銬住的左手大罵道:“你這王八蛋,你銬我算什麽本事,你有種開槍啊!”

老孫略一使勁,將陳家鵠拉了個踉蹌,“我的任務是把你帶回去。”

陳家鵠極力掙紮,極力謾罵。老孫不聞不吭,默默發力牽著他走。陳家鵠順手操起一個家夥,高舉著威脅老孫,“你如果再逼我走,我就砸斷我的手!”

老孫愣住了,不敢再逼他,正要好言相勸,陳家鵠瞪著眼說:“你給我閉嘴,我不會聽你的,要跟我說什麽先解開手銬,你以為我是墳地裏的流浪漢,可以讓你隨便作賤!告訴你,即使一個流浪漢你作賤了他照樣要付出代價,你想作賤我還要再投胎一次!沒見過就這麽銬人的,你的政府是黑社會啊,黑道白道都要講個天道,我今天一沒犯法二沒有傷天害理,你要銬走我,休想!”

老孫僵在那裏。

陳家鵠舉起他被銬住的左手,怒喝道:“我再說一遍,解開手銬,不解我就砸斷我的手!給你五秒鐘,我這就開始數數,數到五,你不動手我動手,我說到做到,不信試試看。”

“一。”

“二。”

“三。”

“四……”

見過不要命的,還沒有見過這麽不要命的。千鈞一發,老孫不敢遲疑,乖乖地給他打開了手銬。陳家鵠二話不說,擡腿就走。走到屋門口,又轉過身來,怒目圓瞪,對老孫吼道:“別跟著我,回去告訴那個姓陸的,我已經瘋了,被他逼的。幾年前我被鬼子就這麽逼瘋過,想不到我還有今天,被自己的同胞逼得尋死覓活。蒼天哪,大地哪,你睜開眼看看,我在過什麽樣的日子啊!”

撲通一聲,陳家鵠跪在門外,抱頭伏地。

氣得老孫呆立在屋中,噴粗氣,翻白眼。

幾天後事情有了轉機。轉機來於多方面:機房街顧全大局的疏通,絞盡腦汁的攻心,還包括陸所長的外圍攻勢——動用關系,在軍人俱樂部給大哥陳家鴻安排了一個當放映員的工作。

機房街這邊,李政從石永偉那裏得知陳家鵠堅決反抗陸從駿後,為這位老同學的錚錚鐵骨和凜然正氣大為感動,同時他也覺得這是個絕好的機會,可以趁兩邊鬧得水火不容之際做陳家鵠的工作,動員他另謀出路,去延安。

李政如是這般向天上星做了匯報,天上星沉吟片刻,覺得李政說得在理,“既然陳家鵠已經跟陸從駿翻臉,寧死不從,我們趁勢而上,因勢利導,也許有一定的成功基礎,但成功率不會高,很小。不過你的建議很好,讓我突然產生了一個新思路,我想見見他,跟他當面談一談。”

以什麽理由請他來?天上星召集老錢、李政、童秘書開會,最後找到了一個最佳理由:請他來與救命恩人道個別,送個終。“小狄是因為保護他犧牲的,他應該來與他告個別,送個終。”老錢的建議立刻得到天上星贊同,“對,這個提議好,有些事情我們不妨借機告訴他,這既是為他的安全考慮,同時也便於他了解我們。我們是真正的為他好,即使他現在不領情,還有今後。”

就這樣,老錢卸下偽裝,戴著服喪的黑色袖箍,出現在陳家鵠面前。“是你,來來,進屋坐,”陳家鵠客氣地迎老錢進屋,“我還在惦記你們呢,不知你們是不是回去了。”

老錢沉痛地說:“小狄出了事,他想最後見你一面。”

陳家鵠沉痛地立在小狄的棺木前,棺木上覆蓋著鮮紅的中共黨旗,靜靜地停放在屋子中央。老錢指著棺材,對陳家鵠說:“其實,自從你來到重慶後,我們就住在你家對門,天天保護著你。”

隨後老錢把小狄犧牲的經過向陳家鵠從頭細細道來,時間,地點,情節,細節,一五一十,有憑有據。這下,陳家鵠不僅是驚愕,而是傻了,魂不守舍,雙膝發軟,如在雲端。他如夢如癡地愣了好一會兒,突然抓住老錢的肩膀,在沉默中爆發,“為什麽?你們為什麽要這樣做?是誰讓你們這樣做的?”老錢嘆口氣,說:“因為只有我們知道你的生命有危險。”

天上星適時走進來,邊走邊說:“這就是緣分啊,陳先生,我們偶然得知你回國,慕名邀請你去延安共謀抗日大業,不期巧遇你遭敵人追殺。不知則罷,知道了我們就要盡最大努力保護你,這也說明我們對你是誠心誠意的。”

陳家鵠疑惑地望著天上星。老錢給他介紹:“這是我們領導。”天上星上前握住他的手,“很高興認識你,陳先生。”陳家鵠卻不知說什麽,只支吾了一下。天上星友好地拍拍他,“人死不能復生,跟他告個別吧。然後我請你喝杯茶,好嗎?有些事我想跟你交流一下,我想和你做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