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案 沉睡之妻(第3/4頁)

“今天我們先看頭吧。”聖兵哥決定改變解剖的順序,“你來。”聖兵哥往後欠了一下身,意思是讓我動刀。

刮頭發實在是一件很難的事情,我刮了很久才將死者的頭發剔除幹凈。隨即我學著上次解剖的術式,從死者左側耳後開始下刀,用顫抖的刀一刀劃至右側耳後。刀子劃開頭皮哧哧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刺耳。將頭皮上下翻開暴露顱骨後,聖兵哥用新買進的電動開顱鋸輕松地取下了顱蓋骨。和想象的一樣,死者的腦組織並沒有損傷。取下大腦、清除了顱底的硬腦膜後,完整的顱底便暴露在眼前。

聖兵哥細細檢查了顱底:“果然是這樣。你來看看,顱底有什麽異常?”聽聖兵哥這麽說,我探頭去看:“沒……沒有異常啊,沒有骨折。”

“顱底這兩側突起叫顳骨巖部。”聖兵哥用止血鉗指著顳骨巖部說,“這裏顱骨的下面對應著內耳。如果是被捂死或者溺死,內耳的氣壓就會發生改變,從而導致顳骨巖部的出血。如果是疾病導致猝死,內耳氣壓不會有改變,顳骨巖部也不會出血。”

我點點頭,局部解剖學我可是全班第一,這個顳骨巖部出血的理論也很容易理解。看著死者發黑的顳骨巖部,我說:“是了,這人的顳骨巖部有明顯的出血,不然這裏應該是白色的,而不是黑色的。”

聖兵哥贊許地點點頭:“對,她是被捂死的。”

“可是她的口腔沒有損傷啊。”我也知道,用手捂壓口鼻腔,勢必會造成牙齦附近口腔黏膜的損傷。

“如果有軟物襯墊呢?”聖兵哥說,“床上可是有很多軟東西的。”

我恍然大悟:“枕頭!但是,這樣就判斷是被捂死的,是不是武斷了點兒?”

“別急,我們來看看她胸口的這塊蒼白區。”

按照解剖的正規術式,我們打開死者的胸腹腔,刀口橫斷了那一塊蒼白區。從橫斷面上看,這一塊皮膚蒼白,皮下的毛細血管內也沒有一點兒血跡,甚至皮下的肌肉都表現出缺血的顏色。

“這樣的蒼白區,說明什麽?”聖兵哥問道。

我茫然地搖搖頭。

“人活著的時候,血液充斥了毛細血管,並不斷流動。”聖兵哥解釋道,“如果身體的一部分軟組織被重物壓迫,皮膚和皮下組織的毛細血管中的血液就會被擠壓到旁邊,受壓的這部分軟組織就會缺血。如果人在這種受壓的情況下死去,血液不再流動,那麽即使釋放了這種壓力,血液也不會再流回這部分組織的毛細血管中,對吧?”

我點點頭:“血液流不回來,這裏的顏色就是蒼白的,和周圍自然不一樣了。”

“是的。這說明死者死亡的過程當中,一直有重物壓迫在胸口。大夏天的,會有什麽能壓住胸口呢?只有人。”聖兵哥用手指沿著蒼白區的周圍遊走了一圈,說:“看看,像不像人的膝蓋?”不說不像,一說越看越像。我問:“你是說,她是被人用膝蓋頂住胸口,然後用枕頭作為襯墊捂死的?”

“是的,用膝蓋頂住胸部,可以很好地控制住被害人,而且可以騰出雙手捂壓口鼻。”

我們繼續解剖。死者的內臟瘀血情況非常嚴重,更加印證了她不是猝死,而是機械性外力導致的窒息。

“既然肯定是個封閉現場,那麽犯罪嫌疑人只可能是她丈夫了。”聖兵哥對轄區民警說道,“你也不會相信七歲的小男孩有這個能力殺人吧?”

轄區民警應聲道:“看來要移交刑警隊去審訊了。”

3

回來的路上,我依舊在思索案件的來龍去脈,可是腦中一片亂麻,怎麽也理不清楚。

聖兵哥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有什麽問題要問嗎?”

“其實沒什麽問題,通過解剖,死因應該是鐵板釘釘了。但是,結合案情,我有很多疑惑。”

“法醫辦案當然要結合案情,但是不能依靠調查。我還是那句話,屍體是不會說謊的。”

“可是既然他們夫妻關系這麽好,又沒有奸情。那男的為什麽要殺自己的妻子?”

“從犯罪心理學的角度看,犯罪分子作案,不一定就必須要具備什麽特定的犯罪動機。雖然大部分的命案都無外乎情仇財,但也有少數的命案,犯罪分子根本就沒有動機,或者說只是一時的沖動。這種沖動,我們稱之為激情殺人。”

“你是說,這個案子就是個激情殺人?”

“目前看,應該是這樣。”

“可是我們沒有依據啊?”

“在現場的時候,你也注意到了,現場是封閉的,門窗緊閉,窗簾都是拉好的。現場沒有空調,我注意看了一下,電風扇也沒有開。這麽炎熱的天氣,不開電風扇就罷了,為什麽要緊關窗戶呢?難道住在五樓的他們是為了防盜?他們條件這麽差,有什麽東西擔心被偷呢?而且小房間和客廳的窗戶都是開著的,僅僅關上大房間的窗戶能起到防盜的效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