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第3/4頁)

記錄者字跡潦草,我費力地辨別著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發現在這些記錄祖國各地山川風物、民俗掌故,甚至動物習性的筆記中間,有一段文字總是不停地重復出現,而且出現的時機恰恰是記錄者要書寫的人事。也就是說,記錄者在故意用一段與之毫無瓜葛的文字掩飾他所要記錄的事情。我數了數,這段文字在這本筆記中一共出現過五十二次之多,它的內容是這樣的:1952年3月,在裏沃夫城修理一所住宅時發現一具塞在室內暖爐寢床中已經腐爛了的人屍。偵察判明,這是一個姓科瓦斯尼亞克的婦女的屍體,她以前在這間屋裏住過,並在1947年3月失蹤。後來查明了兇手,她是曾同死者在一個房間住過的某柯索拉普。

顯然,這段文字記述了一樁殺人案,而且從這些人名地名來看,案件很可能是發生在前蘇聯某地。果不其然,我通過搜索引擎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這段文字的出處,它們屬於一本叫做《殺人案件的偵查》的書,作者是蘇聯檢察院全蘇犯罪對策科學研究所,中國方面翻譯出版於1958年,僅供內部使用;而上述那段文字,正是出自該書第9頁。

就算是故意掩人耳目,可為什麽偏偏要將一個相差十萬八千裏的殺人案穿插在筆記中間,而不是隨便別的什麽?這個疑問讓我徹夜難眠,我甚至發楔子現,對於探究真相的渴望已然遠遠超過了那狠撈一筆的熱情,這確是讓我始料不及的。

第二天一早,我帶著那本筆記如約前往,女人給我留下的那個地址很好找,但是在那座飽經滄桑的四合院內,我並沒有見到她,接待我的,是一位年近古稀的白發老人。老人身子健康,說起話來帶著一股爽朗的勁兒,他告訴我,給我打電話的女人是他的女兒,而他,正是這些筆記的主人。

“這些東西都是文革時散出去的,能找回來實在不容易!”老人接過我手中的筆記,遞過來一沓嶄新的票子,“小夥子,拿好嘍,這些都是你應得的!”我伸出手來接過這些錢,象征性地數了數,將要揣進褲兜兒裏的時候,我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兒,重新上手又仔仔細細數了一遍,這才發現多出來十張票子。

“老爺子,您這是在考我。”“你應得的!答應我,要是你看過那些筆記,最好把它們給忘嘍!”老人這句話裏明顯帶著一份堅硬,我恍然明白過來這多出的十張票子是怎麽回事了。“老爺子,實不相瞞,東西我是真看過了,而且還看出點兒道道來!但這十張票子您費心了,咱們做生意講究誠信,不該我拿的我一概分文不取!”天知道我是怎麽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就連我自己都覺得我又犯神經了,一邊還剛正不阿地將十張票子拍在了那張紅木茶幾上。不想老爺子聽完我這番話卻哈哈大笑起來,似乎我這副舉動正中其下懷。“既然你看了筆記,那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問我?”“……有!當然……有!我想知道,一個從事食品研究的人,為什麽會在筆記中頻繁地插入一段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殺人案件?還有,那些被您老隱藏的事情到底……”

老人叫我坐下,避而不答我提出的問題,反倒問了我許多關於鬼市的見聞,小子我一時滿嘴跑火車,噼嚓啪嚓將我這些年的倒賣生涯來了個全方位回顧,直聽得老人拍手叫絕、樂不可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便留我吃了午飯。

“其實我之所以用那個案件遮蓋本來的事實,是因為那些事情絕不應該被世人知曉!這就像我服務的機構,它對你們來說是不存在的,而我這個人卻存在。”老人一邊為我滿上據稱是他珍藏多年的烈酒,一邊擲地有聲地說道。

“所以說,那個什麽食品研究的職業根本就是扯淡,您老只不過是借此來掩飾身份而已?”“差不多。”“為什麽?”“因為那是一個你從來沒有聽過、也不可能聽過的地方。”“究竟是什麽地方?”我刨根問底。

“這個地方始建於新中國初期,是國家保密系統中一個極為重要的部門,叫作特殊案件處理組。不過……”老人稍微停頓了片刻才繼續說道,“我們這些內部成員,卻更願意稱呼它為——死間。”我禁不住啊了一聲:“死間?好怪異的名字!幹嗎叫這樣一個名字?”老人向我解釋:“其實,這個部門之所以稱作‘死間’,是因為它除去與當時大規模的肅特反特鬥爭有關之外,更重要的,還是源於存放在其中的那些光怪陸離以及無法解釋的調查筆錄,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永久封禁!”——永久封禁?簡直是笑話!網絡時代還哪有什麽秘密可言!我開始懷疑老人是在故意聳人聽聞了,而他對我流露出的不屑似乎並不在意,仍然繼續著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