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魑魅魍魎(第3/4頁)

“替換!用他和李光明兩人,去替換謝掌櫃和皮五!”胡建設咬牙切齒,最他娘要命的是,張樹海連每一步如何走都順得清清楚楚,簡直滴水不漏。

當時因為美國佬的飛機連番扔炸彈,通向朝鮮前線的道路早就給轟得一塌糊塗,烏煙瘴氣,可是那麽些個志願軍戰士要吃要喝呀,所以當時運輸給養就成了大事兒。他想了想繼續說:“卡車是過不去咧,免不了要動用牛車馬車啥的,可是有的志願軍戰士他擺弄不了這莊稼人的牲口,沒法子只好鄉親們親自上陣。就是這件事讓張樹海鉆了空子,你還別說,這個犢子還真有兩把刷子,他說自己來魁嶺這麽些天了,沒事就去山上用望遠鏡觀察美國佬的飛機,已經掌握了他們轟炸的規律。只要我們使法子讓謝掌櫃和皮五在設定的時候裏送趟給養,這件事就算大功告成啦!當時我半信半疑,不料老徐這個沒出息的玩意兒一股腦兒地全答應了他。就這樣,那天晚上,我們做了點手腳,讓謝掌櫃和皮五趕著車渡過了鴨綠江……操他娘的張樹海!結果還真讓他給弄中了,第二天早晨我們就聽說,十幾掛牛車馬車都讓美國佬的飛機給炸爛了,連著護送的幾名志願軍戰士,半條命都沒留下來。”徐海生抽巴著臉,眼淚汪汪:“杜科長,這件事擱在我心裏快十年啦!我是昧著良心害死了這幾條人命的!雖說張、李二人死有余辜,但是這些年我活著又跟死了有什麽兩樣?我恨哪!現在這事兒已經全抖摟出來了,我的心裏也踏實多啦!”我心生疑雲:“可畢竟張樹海和李光明不是謝掌櫃和皮五,難道魁嶺的鄉親沒有察覺嗎?”胡建設說道:“哼!察覺個屁!當時老百姓人心惶惶的,今兒晚上鉆進被窩還指不定明早晨能不能起來,誰有心思管那些個?再加上張樹海這個犢子揍的不白給,他讓我和老徐親自去了趟鳳城公安局,說是發現了兩個逃犯的行蹤,結果在追捕的過程中他們沒了轍,越過鴨綠江妄圖投奔美帝國主義做走狗,被飛機給炸死了。死無對證,鳳城的公安人員不信也得信了,難不成他們還會再去戰場上確認?這件事就這麽蒙混過去了,自此以後張、李二人就安安穩穩地經營起了躍進旅館,再也沒做什麽出格兒的事兒。”這時陳婆突然補充道:“這兩個畜生老老實實倒是不假,那姓張的畜生從那兒以後連賭耍都戒掉哩!有什麽大事小情也都差著老太太我出去辦,時間長了,鎮裏的鄉親也就習慣了,都管姓張的畜生叫起了謝掌櫃。只不過每年的這個時候,兩個畜生都會劃著船入江,糊弄我說出去網鮮魚啥的。我不知道兩個畜生原來是逃犯,他們平日裏也都裝得本本分分的,誰又能想到呢?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去了,可是我心裏總也放不下小光的死,總覺得這裏頭有什麽貓膩,所以那晚吳先生被害身亡以後,杜科長問起了小光,我的心思活泛起來,就想著借著這件事讓杜科長替我登上江心島,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麽,解了老太太心中的疑惑。”杜少謙聽罷不再問話,點起煙來安靜地抽著,彌漫不止的煙霧把他的臉籠罩得模糊不清。

事情在兜了一個大圈之後又回到了原點。雖然張樹海和李光明的真實身份已經浮出了水面,但是他們究竟緣何被殺卻還是沒有眉目。

所有與之相關的人都各執一詞,仔細思量過後也都並無不合理之處。我絞盡腦汁想要理出一條清晰的線索來,結果紛亂的影像漲滿了整個腦袋,反而越發變得昏昏糨糨。

此時大雨下得更為迅猛起來,鐵粒子般的雨滴捶打著花窗,錚錚作響。

陳婆望了望落在自己肩頭的水滴,仰面說道:“這房子是該好好修修啦,一到壞天氣沒時沒晌地往下漏。”說著她慢吞吞站起身,繞過杜少謙走向正對面的空座。

杜少謙掐滅煙蒂,待陳婆落座之後說道:“還有個事情,您老還得幫我回憶一下子,就是老徐嘴裏那批古怪的細菌傷兵,當年他們被擡到魁嶺以後都發生過什麽?其中有沒有您老覺得不尋常,或者說比較特別的地方?”陳婆翻著稀松的眼皮:“特別的地方……也沒啥特別的事情發生哩。當時那些人病得都很重,辟出的七八間民房裏外人根本不敢靠近,就連幾名軍醫出入也都戴著大白口罩,裹得嚴嚴實實的。我和鎮裏一個叫蓮鳳的女人幫襯著給他們送了幾回飯,那也是放在門口趕緊往回跑的,多耽擱一會兒都不敢。”陳婆說著說著有些觸景生情,“唉!想起來都是孽障啊,有時候是命裏注定的,就像我那可憐的小光……那蓮鳳本來是個好好的小媳婦,可是到後來卻不明不白地死了;我這個沒用的老太太卻活了這麽一大把歲數,孤孤零零的有啥用?”“不明不白?”杜少謙一下子來了精神,“這個叫蓮鳳的婦女到底是怎麽死的?”“唉!說出來杜科長也不會相信,老太太還是不嚼死人的舌頭哩!再說現在不興講這個。”“不!陳婆,我要你原原本本地說出來,或許這是一條極為重要的線索。”杜少謙的語氣充斥著不容辯駁,硬生生的,像塊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