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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沒有人理他。

“是海德。”拉康看著他搓洗得發紅的手說。他又坐好,雙手放在膝蓋上。

“海德,”塔爾重復說,“謝謝你,拉康先生。我一直覺得你是個有文化修養的人。我於是趁他們付賬的時候,就趕緊先出去,趕在他前頭到灣仔,在他還沒有到‘安琪兒’之前就到了那裏。這時我已經十之八九知道他有問題。”

塔爾用他幹幹的細長手指一一數說理由:第一,他從來不知道有蘇聯代表團不帶一兩個搞保安工作的猩猩來監視團員,不讓他們到尋歡作樂的場所去。鮑裏斯怎麽能夠一個晚上接著一個晚上溜出來呢?其次,他看不慣鮑裏斯大把大把花外幣。這是違反蘇聯官員的脾氣的,他堅持說:“他們根本沒有外幣可以給他花。要是有的話,早就給他老婆買假珠寶了。第三,我不喜歡他那樣說謊。他這個人太油腔滑調了。”

於是塔爾在“安琪兒”等著,果然不錯,半小時後,他的海德先生獨自一個人來了。“他坐下來後點了一杯酒。他什麽也不幹,就是坐著喝酒,作壁上觀。”

又是史邁利得到塔爾的青睞。“你覺得是怎麽一回事,史邁利先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我注意的是一些小事情,”他仍舊對著史邁利推心置腹地說,“就以他坐的地方來說。說真的,先生,要是我們自己在那兒,我們也不會比鮑裏斯坐在更合適的地方了。他離出口處和樓梯最近,可以一目了然看清進門入口處和店裏一切的活動。他是用右手的,因此左邊有道墻保護。鮑裏斯是個職業特務,史邁利先生,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他是在等候接頭的人,可能是充當信箱,或者是在放線釣魚,等我這樣的笨蛋上鉤。反正我覺得是這樣:敲詐一個貿易小代表是一回事,朝著中心訓練出來的老手揮大腿又是另外一回事,對不對,吉勒姆先生?”

吉勒姆說:“自從改組以後,剝頭皮組就沒有得到任何指示要收買雙重特務。一碰到這樣的對象就得馬上轉給倫敦站。這道命令是比爾·海頓親筆簽發的。如有一絲反抗的意味,就要解職。”他補充一句,特別說給史邁利聽:“按照橫向原則,我們的自主權極其有限。”

“我以前也幹過雙面間諜,”塔爾坦白說,聲音當中有一種好人受委屈的味道,“請相信我,史邁利先生,他們都是一幫不好惹的人。”

“他們肯定是的。”史邁利說,把眼鏡框往上一推。

塔爾打電報給吉勒姆說“未成交”,就訂了回國的機票,上街采購去了。他後來又想,反正飛機要到星期四才走,他在走以前不妨去鮑裏斯的房間偷點東西,把本撈回來。

“亞歷山德拉真是個破爛地方,史邁利先生,它在馬寶道上,有一排木頭陽台。至於門鎖,一見到你來就自動打開了。”

因此沒有多久,塔爾就進了鮑裏斯的房間,背頂著門,等眼睛習慣黑暗。他站著還沒有動手就聽見床上有個女人睡意蒙眬地用俄語和他說話。

“那是鮑裏斯的老婆,”塔爾解釋道,“她正在哭。好吧,我就暫時叫她伊琳娜。吉勒姆先生有詳細資料。”

史邁利已經在表示不同意了:他說不可能是老婆。中心是絕不會讓他們夫婦同時出國的,他們總是留下一個,派一個去——

“也許是露水夫妻,”吉勒姆挖苦地說,“沒有正式結婚,但是長期同居。”

“如今世界,有很多事情都是顛倒過來的。”塔爾說,臉上堆笑,不對任何人,更不是對著史邁利,但是吉勒姆又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