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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如果他是當笑話說的,並沒有引起笑聲。

“‘拉賓在倫敦服務的那個地鼠,代號叫做傑拉德。他是卡拉招募來的,他是一個極大陰謀的目標人物。據伊夫洛夫說,只有極有能力的同志才有資格為地鼠服務。因此,伊夫洛夫即拉賓在大使館裏表面上固然無足輕重,常常受到種種侮辱,比如在舉行招待會時和女侍一樣站在酒吧後面侍候客人,但實際上他是個要人,格裏戈爾·維多洛夫上校的秘密助手,後者在大使館工作用的假名是波裏雅科夫。’”

史邁利這時插話,要塔爾把名字拼出來。塔爾好像一個演員台詞說了一半給打斷了感到不高興,粗魯地說:“P—o—l—y—a—k—o—v,聽清楚了嗎?”

“謝謝你。”史邁利不為所動,仍舊很有禮貌地回答。他的態度明確顯示出,這個名字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塔爾又繼續說下去。

“‘維多洛夫本人是個極其狡猾的職業老手,伊夫洛夫這麽說。他作為掩護的職務是文化參事,他與卡拉說話就是用這個身份。作為文化參事的波裏雅科夫,他籌組蘇聯方面派人到英國各大學和團體講學,介紹蘇聯的文化情況。一到晚上,他作為格裏戈爾·維多洛夫上校的工作則是根據卡拉從中心發來的指示,與地鼠傑拉德聯系,發給指示,接受匯報。為此,維多洛夫上校即波裏雅科夫要用一些跑腿的人,可憐的伊夫洛夫有一陣子就是其中之一。不過實際控制地鼠傑拉德的還是在莫斯科的卡拉。’”

“寫到這裏真的亂了,”塔爾說,“她是在夜裏寫的,不是喝醉了,就是嚇怕了,這一頁寫得亂七八糟,說到走道裏有腳步聲,猩猩們對她瞪白眼。這部分就不譯了,好不好,史邁利先生?”他得到點頭許可後又繼續下去,“‘為了地鼠的安全,所采取的措施極其周密。從倫敦發到莫斯科中心給卡拉的書面報告,即使在譯為密碼以後,也分成兩半,由不同的通訊員發送,有的在大使館正規公文下面用隱形墨水書寫。伊夫洛夫告訴我,地鼠傑拉德有時提供的機密資料,連維多洛夫即波裏雅科夫一時也應接不暇。有很多都是拍成照片,但沒有沖洗出來,一星期常常有三十卷。底片如果不按規定的方法打開,就會曝光。有的資料則是地鼠在極其機密的會面時講的話,用特制的錄音帶錄下來,只有用特制的復雜機器才能播放出來,這種帶子如果曝光或者用的機器不對,也就全都洗掉了。這種會面都是緊急性質的,每次總是不同的、突然的,我只知道這一點,還有都是在越南遭到法西斯侵略最嚴重時期,在英國,極端反動派又掌握了政權。而且據伊夫洛夫即拉賓說,地鼠傑拉德在圓場是個高級官員。托馬斯,我把這件事告訴你,是因為我既然愛你,我就決定要敬重所有的英國人,尤其是你。我不能想像一個英國紳士是賣國賊,不過當然,他是完全有權加入工人階級的行列的。而且我對圓場任何一個人員的安全都擔心。托馬斯,我愛你,你知道了這件事後可要小心,這也可能害了你。伊夫洛夫是個像你一樣的人,即使他們叫他兔子……’”塔爾沒有把握地說,“最後有一點……”

“讀下去。”吉勒姆輕聲說。

塔爾把那一疊紙稍微拿高一些,仍舊平鋪直敘地念道:“‘托馬斯,我把這件事告訴你,也是因為我害怕。今天早晨我醒來的時候,他坐在床邊,像個瘋子似的盯著我看。我下樓去喝咖啡時,保安人員特裏波夫和諾維科夫像野獸一樣看著我,無心吃東西。我想他們在那裏一定有很長時間了,還有一個香港站來的阿維洛夫跟他們坐在一起,他還是個孩子。托馬斯,你有沒有不小心走漏了什麽?你是不是瞞著我把不該說的也說了?現在你可以明白了,非找阿勒萊恩不可。你不用責備自己,我可以猜得出來你告訴了他們什麽。我內心是自由的。你只看到我壞的一面:喝酒、害怕、撒謊。但是我內心燃燒著一種新的幸福光芒。我常常想,秘密世界是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我被永遠放逐到了一個半人半獸的孤島。但是,托馬斯,這不是個與世隔絕的地方。上帝讓我看到,它就在這裏,就在實際世界的中間,實際世界就在我們周圍,我們只要打開門走出去就可以得到自由。托馬斯,你一定要永遠尋找我已經找到的光明。這就是愛情。現在我要把這本日記拿到我們的秘密地方去,趁現在還有時間,把它放在那裏。親愛的上帝啊,我希望時間還來得及。上帝在教堂裏給了我庇護。請你記住:我也在那裏愛過你。’”他的臉色極其蒼白,他的手在拉開襯衫把那疊紙放回皮夾裏去的時候是哆嗦的,潮濕的。“還有最後一句,”他說,“說的是:‘托馬斯,你為什麽不記得童年時代的禱告文了?你的父親是個偉大的好人。’我對你們說過,”他解釋道,“她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