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13

我跟“低語死神”講完電話二十分鐘後,盡管那個土耳其情報局的副局長非常抗拒,但他還是打了那個電話。打給蕾拉·庫馬利。

當然,我從來沒有聽到過他們的對話,但一段時間後,我看到了通話譯成英文的文字稿。即使這份稿子缺乏所有的語氣和情緒,也還是看得出那個副局長是這一行的高手。他請一個助理先打電話給庫馬利,約了時間請庫馬利打給他。她拿到的電話號碼是土耳其情報局的總機,於是轉接了好幾個助理,等到最後跟那位副局長通上話,她就很清楚,對方是非常有權勢的人。

副局長非常禮貌地說,有一件很機密的事情需要她的協助,是有關一名外國訪客的。老天,當她明白他不是要調查她時,一定松了口大氣。

“你對布洛迪·大衛·威爾森有多了解?”他問。

文字稿寫著她頓了一下—庫馬利應該是很驚訝—但副局長鼓勵她。

“講印象就好,這不是要你作證。”他笑著說。老天,他真行。

他靜靜聽著她敘述我,偶爾插句話,讓她覺得他很關心這件事。

“謝謝你,非常好,”等她說完之後,他說,“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他不是聯邦調查局的人?”他問,開始鋪路。

“不……沒有,”庫馬利說,但接著她想得更仔細,就猶豫起來了,“有件事情:他很聰明—我的意思是,工作上非常厲害。我還記得自己想過,是不是所有聯邦調查局的探員都這麽行。”

“沒錯,那就說得通了……他的確是非常優秀。”副局長莫名其妙地說,“那麽,他在你面前打電話,是不是曾讓你覺得講話內容很可疑或很困惑的?”

“沒有……不過他有個奇怪的習慣—我沒注意到,但是我的秘書發現了。他打完電話時,總是把手機裏的電池拿出來。”

“為什麽他要把電池拿出來?”那位副局長問。

“我不曉得。”

“那麽我告訴你吧。如果有人把手機放在口袋裏,那我們就可以遙控把手機電源打開,不讓他們知道。

“一旦電源打開,就可以啟動手機內置的麥克風。竊聽這部手機的人就可以聽到房間裏的所有一切。如果電池拿出來,那就不會被竊聽了。”

“我都不曉得。”庫馬利回答。

“所以你沒發現那個情報人員老是這麽做?”

“情報人員?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按照“低語死神”的指示,那位副局長就是希望庫馬利問這個問題。他執行得完美無缺,的確是專家。

“你是宣誓過的執法人員,而且受到高度的評價。這件事一定要保密。”

“那當然。”

“我們在保加利亞的邊境有攝影機,錄下所有進出境的人車。我們也知道布洛迪·威爾森租的車牌號碼。多虧我們使用的一種計算機軟件,我們知道他去了保加利亞。你知道為什麽嗎?”

有關那個車牌號碼的辨識系統是吹牛—這種軟件當然存在,但土耳其根本沒使用,差得遠了。而庫馬利當然無從得知。

“不知道。”她說。

“我們兩名在邊境工作的人員查到他去了一個叫斯維倫城的小鎮,買了一部便宜的手機、一張電話卡,打了一通電話。你聽他提過那個小鎮嗎?”

“從來沒聽過。”

“因為這件事,我們就對威爾森探員非常感興趣。原因我不能說,我們現在相信,那可能不是他的真正身份。我們認為他真正的名字是麥克·約翰·史畢茲。你對這個名字有任何印象嗎?”

“完全沒有。”庫馬利回答。

“史畢茲屬於美國中央情報局的一個精英單位,”那位副局長繼續說,“這就解釋了為什麽你認為他是個很厲害的探員。他們的職責是追捕恐怖分子。”

我可以想象,庫馬利頓時害怕起來,她坐在舊港口刷了石灰水的自家房子裏,忽然震驚地想到自己錄音剪輯過的那兩通電話。

他們的職責是追捕恐怖分子。

她一定心想,中央情報局要來追捕誰?她?她哥哥?她知道他被通緝,但他到底把她拖進了什麽樣的狀況裏?

“我們相信,那個兇殺案調查只是個幌子,”那位副局長說,“他來到博德魯姆另有任務。你知道他可能是要調查什麽嗎?”

“不知道,”她撒謊。那份文字稿記下她說得“強而有力”。

“總之,謝謝你,你幫了很大的忙。”那位副局長說,“眼前,我們還不打算做什麽。我們會先監聽史畢茲的電話,等著看狀況。不過我給你一個電話號碼,是我的專線。如果你聽說了什麽,就立刻打電話給我,明白嗎?”他說,然後把號碼告訴庫馬利之後,便結束了通話。

“低語死神”和我打破了所有的規則:我們安排讓目標知道這趟任務的真相。但這麽一來,我們就布置了一個陷阱。庫馬利是警探,我賭上一切的目的,就是預料她的直覺會促使她去調查,她會想要知道更多,因為她很害怕。而我相信,她唯一會查的只有一個地方:我的旅館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