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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沒消息?”艾瑪從出租車上下來,一邊向威爾走去,一邊問道。

威爾正交叉著雙臂,坐在公寓樓門口的台階上。他穿著黑色的CK褲子和亮白色襯衫——那件襯衫與他烏黑濃密的頭發形成了鮮明的反差。他搖了搖頭。雖然還有幾個月就滿三十歲了,他看起來卻像一個等著媽咪回家的小男孩。

“肯定有一個完全合理的解釋,小艾。”出租車駛離後,麗茲一邊說著,一邊走到兄妹倆身邊。

艾瑪擡頭看了看他們頂樓租屋的窗戶,從那兒能夠俯瞰馬裏波恩大街。有那麽一瞬間,她以為自己看見了一個身影在回望她,但隨即認定那只是光線的把戲。乘出租車的這一路上,她已經冷靜了不少——年少時空手道教練所傳授的循環式呼吸法幫助她摒棄了過於消極的思慮,重新集中起注意力。好吧,丹沒有赴約,這是很奇怪。不過,正如麗茲所說,最可能的情況,就是有一個完全合理的解釋。

“她說得對,”威爾從台階上站起來,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在你趕過來的這段時間裏,我琢磨這事來著,是我反應過度了。要不是那該死的對講機安保系統,我早就親自上樓瞧個究竟了。”

“你就不能趁樓裏有人出來的時候溜進去嗎?”麗茲提議道。

“我是這麽打算的。”他回答道:“但自打我到這兒以後,壓根兒就沒一個人進出過。氣死我了。我還把這些按鈕按了個遍,”他指著墻上的對講機,“但就是沒人應答。”

“眼下這整幢樓都空了,”艾瑪一邊在包裏翻找鑰匙,一邊解釋,“很多人都出去度假了,我是這麽覺得的——過去這幾天,樓道裏都幾乎碰不到什麽人,信件也越堆越多。”

“但裏面還是有人的,”威爾反駁道,“打開信箱就能聽到音樂聲。”

“是嗎?”艾瑪找到了鑰匙,“我們最好還是進去看一看吧。”她一把拽出鑰匙,卻沒有握住。鑰匙掉進了排水溝,差點就被沖進了下水道。

威爾撿起了鑰匙:“真夠險的。嘿,小艾,你的手在抖,沒事吧?”

“我沒事,”艾瑪撒了謊,接過鑰匙。雖然她在精神上已經恢復了鎮定,但是身體還沒緩過來,“我就是有點緊張罷了。”

“走吧,”麗茲語速飛快,“咱們快上去一探究竟吧。他可能是在床上睡死過去了,沒聽到電話。”

一進入大樓的門廳,他們就聽到了音樂聲,似乎是從樓上一路順著木頭樓梯傳下來的。從隆隆的低音震動判斷,似乎是開到了最大音量。

“是U2樂隊的音樂,如果我沒聽錯的話,”威爾說道,“聽著就像真有樂隊在上面排練一樣。”

“我走的時候丹正放著這張碟呢。”艾瑪說道,開始急急忙忙地跑上樓梯,威爾和麗茲則緊緊跟在後頭。

她一步邁兩級台階,每上一步,那翻騰而下的音樂聲就更響一些。肯定是不對勁兒。她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但擔憂的已不是丹是不是打退堂鼓了——而是更為不祥、更為悲慘的事情。丹會不會摔了一跤,磕到了腦袋,當她在外面狂歡的時候,他卻只能無助地躺在地上?

樓梯爬到一半時,樓下的鄰居亨德森老人擋住了她的去路。看那神情,似乎他一直在等她。“你們這是鬧騰什麽呢?”他一邊問,一邊伸出一根滿是皺紋和老人斑的手指,指著艾瑪。

“什麽?”艾瑪被他那異常咄咄逼人的語調嚇到了——平日裏,這位老人可是相當平和的。他和妻子已經在他們樓下的公寓裏住了二十多年。丹和艾瑪剛搬來的時候,他們還表示歡迎,主動提出幫忙呢。最近幾個月,艾瑪卻沒怎麽見到亨德森夫人:不久之前,艾瑪從窗外看到她被擡進了一輛救護車,但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她覺得去詢問的話也許會顯得太愛管閑事。

“那音樂啊。”亨德森先生指著樓上,惱怒地說道。他的臉漲得通紅,眼睛裏噴出怒火,這是艾瑪從來沒見過的。“自打我從商店回來,你男朋友這爆炸音樂就放個不停。埃德娜正在屋裏想要入睡呢;你知道的,她身體不好,很容易難受。我回來的時候她正在哭,坐在房間角落裏,捂著耳朵。人們以為,一個人得了癡呆就無關緊要了,但她對我來說很重要。我愛她。”

他的眼中湧出淚水,怒氣也漸漸消散。“醫生說她快不行了,”他補充道,“請讓她好好休息吧。請讓你的男朋友把音量調低點。我敲門他也不應。我都上去三回了,一點用都沒有。”

艾瑪看了看威爾和麗茲,兩人眼中都滿是焦慮。

“對不起,”她說道,對這個老人感到萬分歉疚,但也想立刻趕到頂樓,“對不起。”她又說了一遍,側身繞過他,朝下一段樓梯跑去,幾乎是撲上了第一級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