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迷魂陣(第7/10頁)

兒子居然公開挑戰父親,真是挑戰傳統的底線。 

貴翼氣急反笑,說:“好一個罷手還‘拳’,你無非就是想在眾目睽睽之下與親生父親動手罷了——為人子者,善守孝道,天經地義,人倫之本。長輩有錯,下氣怡色,柔聲以諫。似你這般出言不敬,挑釁尊長,惡語相向,眼中竟是無父無兄,與禽獸何異?” 

“小資問心無愧。公道自在人心。”資歷平依舊強硬。 

明堂說:“小資,你過分了。我雖不是封建老朽,也欣賞新學風範,但是,你這些話也的確不能入耳了。我們中國人,自古以來,為尊者諱,為長者諱,沒有你這樣輕重不分的,更何況,這種拳打腳踢之事,同輩比比也就是了,怎麽好到長輩面前去張牙舞爪。打贏了,你輸了孝道;打不贏,徒留笑柄。你聽哥哥一句話,打了你贏不了,不打就不會輸。” 

資歷平淺笑,說:“哥哥,你算我哪門子哥哥啊?最近真是好奇怪,自從有個貴軍門來跟我攀親戚,上海灘好多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給我做哥哥,我倒是真有兩個哥哥,一個是殺人在逃犯,一個是上海警備司令部偵緝處的二科的科長,綽號‘屠夫’,專殺‘共諜’,兩手血腥,他們才是我哥哥,不知道明堂哥哥聽了這些,還敢不敢跟我小資稱兄道弟?” 

“你、你這,荒謬,荒謬嘛。” 

明堂被他一番話給氣得話都說不清楚了。 

“我跟你打!”貴聞珽說。 

頓時,整個宴會廳鴉雀無聲。 

“不過,我有個條件。”貴聞珽說,“不管你承認不承認,你血管裏流著我貴家的血,我是父,你是子。你要跟我打,可以,你得跪著跟我打!” 

“說得好。”貴翼說。 

“我跟你打!”資歷平說。 

全場安靜。 

“我跪著跟你打!”資歷平伸手摘下領口上的黑*結,扔在台口,他徑直向樂池走去。 

眾人嘩然。 

最先鋒最激進的復仇方式往往是最傳統的方式。 

樂池瞬間變成擂台。 

貴翼和林副官都拽著貴聞珽的袖子,說,不能去。貴聞珽擺手制止,說,這場架,資歷平憋了二十年了,該還的債遲早都要還。 

“這純粹是我和他之間的私人恩怨,沒有任何別的因素。所以,無論今日輸贏如何,雙方都不需要負上法律的責任。生死由命,成敗在天。所有的人,包括我的兒子都不準向資歷平尋仇。”貴聞珽說。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爐香。”資歷平說,“貴老爺,請上擂台。” 

貴聞珽大步流星地走上樂池。 

“拳擊運動,我向來都是反對的。明明就是合法的暴力嘛。”明堂嘟囔了一句。 

“嗯。”貴翼“哼”了一聲,說,“今天的‘暴力’也合法。” 

“我欣賞你的骨氣,但是骨氣不是賭氣。”貴聞珽平靜地說。 

“我敬重你的勇氣,但是勇氣不等於正氣。”資歷平嫻雅地說。 

“什麽是正氣?”貴聞珽問。 

“至大至剛之氣。”資歷平答。 

“說得好,老朽別無所盼,盼你善養浩然正氣,做一個正大光明之人。” 

此時此刻,貴翼是仰望著父親和兄弟的,只有他心中最清楚,離別二十年,父子相逢的這一刻來之不易。 

拳拳之意,寸草之心。 

貴聞珽與資歷平對峙。 

長衫風骨與西裝風流; 

長者與青年; 

父與子; 

拳與心。 

資歷平先執弟子禮,退後一步。左掌右拳,躬身一拜。 

貴聞珽左掌右拳,兩手環抱胸前,手心向外一推。說時遲那時快,貴聞珽出拳迅猛,防不勝防。束身起,長身落,氣勢如龍卷風猛烈剛勁。 

資歷平只覺得一陣勁風撲面,直逼面目。他輕靈一躍,躲過拳風,雙手生風,往回一擋,單膝一跪,幹凈利落。 

溫情問道的情勢瞬間逆轉為飛揚跋扈,變化之快,速度之猛,令人防不勝防,大夥甚至來不及驚詫,台上兩父子已經打得難分難解。 

一個拳法精密,一個厚重老成。 

一個紳士儀表,一個翩翩風度。 

一個一拳一腿一跪,一個一掌一拳一收。 

你來我往,父子倆打得風卷殘雲,龍騰虎躍,看得人眼花繚亂。 

貴翼一心掛著父親的“安危”,一臉焦急,在樂池下不停地提醒父親小心,喝斥兄弟無義!凡父親得手,貴翼就高聲喝彩,“好,打得好!” 

凡兄弟得有寸進,貴翼就說:“小資,武術切磋,點到為止。” 

“父親,小心腳下。 

“資歷平,你混賬! 

“父親,當心有陷阱,切莫強攻。 

“小資,你聲名遠超實際,不過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