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楊府尹初斷陰謀(第6/10頁)

那時候的庸城就是這樣子,這樣的路,這樣的燈,這樣的巷子,只是比現在熱鬧些。

方千……

夏乾怎麽也想不到案情會和方千有聯系。當他看到方千那張蒼白的面孔,看到一個曾經的剛強戰士的形象轟然倒塌,他不敢接受這個事實。

風吹了過來,有點冷。夏乾想了半天,越想越迷茫。人心如土,土上覆沙,沙上草木繁盛鮮花盛開,卻只是一片又一片明媚的假象。當花草被無情扒開,才知道大地早就已經幹涸。

“方千到底做了什麽,會被砍頭嗎?”

夏乾問了一個很傻的問題,易廂泉很想回答“不會”“不一定”,可是他說了不算。

二人沉默了一會兒,在醫館道了別。夏乾溜回家去,一聲不吭地爬上床。他在床上輾轉反側,躺到了淩晨。

但是夏家的下人卻不是全都入睡的,寒露和谷雨同在房中嬉笑著,縫補一些即將過冬的衣裳。

二人眼下這話題卻是跳到夏乾身上了。谷雨輕笑道:“你可知這幾日傅上星先生為何總來夏家問診?”

寒露比谷雨還要小,有著江南人特有的水靈。她笑著,用透著稚嫩的聲音道:“不清楚呢。莫非是想讓老爺想法子,讓他進京當差?”

谷雨鬼機靈地一笑,神秘地道:“老夫人後來給我提起呢,似乎是關於曲澤的。”

寒露驚道:“莫不是給少爺……可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這……”

谷雨撲哧一笑,用皓齒輕輕咬斷手中絲線,緩緩開口:“這就不知道了。曲澤也是很不錯的呢,依我看,正室做不得,這側室可說不準。”

寒露素手將線一挽,低下頭故作深沉:“要說,姐姐你不是也挺好嗎?肥水不流外人田。”

谷雨惱怒:“說什麽呢!就咱家那少爺!我還……”

二人調笑一陣,等到夜深了便熄燈而臥。

次日,夏乾又很罕見地早早起了。他去書院都不會這麽勤快的,而今天是城禁的最後一日,明日庸城即將開門。

卻見谷雨一身淺綠歡歡喜喜地抱著一只白貓出來了。她眼圈還是黑的,估計昨夜補衣服補得晚了。

“我說幾日不見吹雪,竟然被你養著了。”夏乾打著哈欠,慢吞吞洗漱著。

谷雨不以為意,嗔怒道:“公子不關心下人倒關心貓。易公子特意叮囑不讓它亂跑,一直沒出夏家院子。”

夏乾注意到吹雪脖子上系了個金色鈴鐺,似乎不響,中間的珠子大概被取下來了,整個鈴鐺顯然只是個裝飾品。

夏乾估計是谷雨覺得有趣才系上的。

谷雨見他盯著鈴鐺,笑道:“這是易公子系上的。”

夏乾嗤笑一聲,拿毛巾擦了擦臉。易廂泉居然如此無聊,給貓戴鈴鐺。

外面艷陽高照。夏乾穿戴整齊,滿面愁容去了庸城府衙的牢房。諷刺至極的是,方千堂堂一個統領,本是衙門的人,現在卻進了衙門的牢房。

牢房陰暗潮濕,夏乾走著,木板“嘎吱嘎吱”地響動,一股黴味撲面而來。房內兩個人看守方千,而方千就坐在濕濕的稻草堆上。窗外的晨光一縷一縷地射進小窗戶,打在方千身上,染上了一格格墨色,像是套在他身上的枷鎖。

方千安靜地坐著,像是連呼吸也沒有了一般,就這麽空洞地盯著暗灰色的破落墻壁。

牢房陰暗,夏乾覺得自己的心也變得陰沉。這種幽禁讓人絕望。

夏乾突然一陣心酸,不忍心打擾他,卻還是站在了牢門前,雙手握住鐵柵欄嘆道:“你……可還好?”

方千抱膝而坐一動不動。

“你……”夏乾突然哽咽得不知道說什麽,不知道怎樣開口。夏乾帶了些點心,轉身問看守:“方統領可有喝水進食?”

“他滴水未進,更別說進食了。”看守低聲說著,言語中帶著幾分同情,“昨夜方統領被送過來,就如死了一般。我夜裏幾次看見他在流淚,如今似是好些了。”

夏乾轉身看著方千。然而他只是留給夏乾一個背影。

男兒有淚不輕彈,何況方千曾經上過戰場,將士浴血奮戰自當拿得起放得下,他這樣流淚,定然是遇到了承受不住之事。

這時衙差又道:“易公子半夜前來,一整夜都在與方統領談話。但似乎毫無進展,易公子自己也非常沮喪,剛剛回去休息了。”

“他們談了什麽?”

衙差搖頭:“不清楚,單獨談的。”

夏乾扭回頭去,抓起石子朝方千身上打去:“喂!你倒是說話啊!你這樣……”

夏乾本想罵幾句激將他一下,然而方千卻一動不動。若易廂泉對此都無可奈何,憑自己這綿薄之力,怎可叫方千開口?夏乾也不再多問,實在不忍心再看著方千這個樣子,遂吩咐照顧好方千,就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