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0章 諒解(一)

車子到了看守所,我才知道,原來胡家的人就等在看守所。看守所內還有天下周刊的兩個記者。他們顯然想要搞一個大新聞。

馬處長能同意和他們在這裏見面,也是胡家的人堅持所致。

馬處長和胡家、記者見面介紹的時候,蔣佑便偷偷告訴了我整件事的細節。

胡家動作太快了,像是早有預謀,拆遷辦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再加上拆遷辦在整個政府體系中實在算不上什麽重要部門,資源有限。老領導的交情雖廣,但在最近才被濫用的輿論方面,他就缺少人脈資源了。馬處長能選擇的,只能是先被動地表達拆遷辦的誠意。

姿態總歸是要做出來。

雖然我們心裏都清楚,胡凱是個人渣,胡家準備訛詐,我們卻是不好和胡家的人一樣不要臉皮。他們不要臉皮能換來百來萬的收益,我們不要臉皮只會丟了工作,還沒處說理。

我聽蔣佑嘀咕完,就有些心不在焉。

我感覺看守所的氣氛有些不對。倒不是那些警察的眼神表情不對勁,而是有一種古怪的氣息。不像是陰氣,也不像是什麽惡意的念。

我尋找著那種氣息的源頭,視線到處掃著。

“幾位,到我們這邊的會客室來談吧。要探視胡凱,或者辦理取保候審,得走流程。這起案件還在取證階段,需要時間。”看守所的所長嚴肅說道。

我們兩撥人跟著所長進了看守所的會客室。

我猜這所長現在一定在心裏罵娘。原本一起過失傷人致人死亡的案件,弄這麽大,對公檢法中的任何一員來說都是個糟心事。

胡家說話的是產權人,也是胡凱的父親胡國華。他和所長一樣嚴肅,負責哭的是胡國華的妻子唐小蘭。

“……我兒子已經改過自新了,他出來之後,一直很孝順,還謝過他哥哥姐姐。他就是一著急,才會扔了那個茶杯。要不是拆遷辦一直催,還說什麽他是勞改犯,他也不會著急。小夏一個小姑娘,什麽都不懂,就是聽他們拆遷辦的胡說八道,才會這麽頂她叔叔。”唐小蘭哭訴著,臉上的皺紋都擠成了一團。

旁邊和胡國華看起來有幾分相似的中年男人低著頭,伸手抹抹眼睛,“小夏她以前從來不說這種話。我弟弟的事情她知道的,我們都沒瞞著她。我弟弟出來的時候,我們全家吃飯,她還和他說過話,都好好的。”

言下之意,就是我們心思歹毒,挑唆他們家庭關系了。退一萬步來說,也是蔣佑他們在提及胡凱的時候,用了不當的言辭。

我瞅了眼蔣佑的臉色,不太相信胡家所說的話。

要說私下裏大家聊天,說“勞改犯”,對胡凱這樣的慣犯不屑一顧,有些鄙夷,那我是相信。但蔣佑他們不可能對著胡家人這麽說。拆遷政策中,也沒有排除罪犯這一條的。除非胡凱為了繼承遺產,弄死胡國華夫妻,這才有可能讓拆遷辦對他“特殊對待”,這種“特殊對待”也是法律規定的,可不是某個人帶著偏見自作主張。

馬處長的臉色已經不再是陰沉了。他耐心等著胡家的人說完,才開口反駁。

蔣佑也被點名,陳述他們組和胡家的交涉過程。整個交涉過程中都沒有胡凱什麽事情。產權人可不是胡凱,在出事之前,胡凱這個勞改犯也不受胡家待見,甚至在此之前,蔣佑可以肯定,胡凱的長兄胡士並不想要這個兄弟在這個關鍵時候被放出來。他們從來沒把胡凱放進拆遷補償方案的分配計劃之中。

這些都有投票和意見表的記錄為證。

這些資料,蔣佑也帶來了。

胡家自然不承認,說蔣佑改了他們的投票表和意見表。

其他交談的內容,比如胡家咨詢過的他們家幾口人選取哪個方案可以利益最大化,就沒有證據來證明了。

“……他們那時候就沒有提到胡凱。我們在做普查的時候,從他們那裏也沒聽說過還有一個小兒子,還是之後做房產證和戶口調查的時候,才知道他們家庭中還有一個正在服刑的小兒子。在上門做調查的時候,我們也問過他們家庭的決定有沒有得到胡凱的支持,是不是全部家庭成員都達成了共識。”蔣佑很肯定地說道。

我聽兩邊扯皮了一陣,心思又轉開了。

那種氣息好像變得更加清晰了。

我不確定是不是看守所裏面有什麽東西。這樣的地方絕對不是什麽俗世凈土,負面情緒應該比很多地方都要強烈,出現什麽鬼東西都不奇怪。

胡家的人情緒漸漸激動。唐小蘭開始大聲痛哭。

看守所的所長活了稀泥之後,等唐小蘭不再大聲,才說道:“胡夏伊小姐的母親沒來嗎?是叫夏聆吧?”

胡家人的臉色稍微變了變。

所長好整以暇,還露出了關心之色,“你們要出具諒解書給檢察院和法院的話,得有被害人父母的簽名。尤其是這件事的被告人會是胡先生的親弟弟,夏女士的簽名就更加重要了。”